“靖霖是一国储君,自是希望他接手王位之时四海升平,民富国强。”话锋一转,“可……你认为他真的能坐稳这个位置?”
“不说别的,这白大将军便是他不可控之人,何况朝廷内外,均有虎视眈眈之辈。”
“昊哥哥是国舅,怎会不护自己的侄儿?他品行高尚,不是利欲熏心之人。”
“那仅是表象。”龙玉婷呵呵一笑,“众人皆知,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可若得民心者非天子,而乃功臣,皇上如何放心?”
一语中的。
“白将军乃民之所向,日趋独大。若无人再与之抗衡,待民心尽归之时,白将军用手中兵权篡夺江山,易如反掌。”
“所以本宫挑了位能帮得上靖霖的武将。”白将军功高震主,君王为了平衡,急需建立一方新的势力。
“那为何出尔反尔,不去匈奴了?和亲亦能助他。”
“本宫原以为没有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头,不撞南墙不回头。可靖霖指了另一条路。此生本宫便是做牛做马,亦要报答他今日之恩。”
“所以牺牲另一女子的幸福?”
“你以为周宰相为官数十年,皇上就没存疑心?”龙玉婷淡然道,“这回出了岔子,官家女替嫁,周家就像有了金钟罩,皇上不敢轻易动之。”
周宰相是皇后娘娘的干爹,自是站在龙靖霖一边,日后有助于他。
“太子信任非有血缘关系的周宰相,却担忧有血缘关系的白将军,这算什么回事?”
“一人为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一人为大将,手握万兵重地。谁的危险更大?”
原来,皇上对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周宰相和白将军都起了疑心,而龙靖霖却唯独对白将军不放心。
“白将军不是这样的人……”林皓月不知如何解释,她相信昊哥哥的为人,不可能做出僭越之事。
“公主可知朱侍卫已有心爱的姑娘,弄这一遭将朱侍卫拉下水,可是毁了一段美好的姻缘!”
“哦?”龙玉婷有些惊讶,脸色刷得变了,勉强镇定道,“那又如何?比起将来的鱼跃龙门,一介乡野村姑算得了什么?林良娣,你当年不是为了当上太子妃嫔费尽心思,攀龙附凤吗?”
林皓月的眼神先是从震惊、不解、恍然大悟到痛苦,眼里升起怒意,心底里压抑的火苗被狂风掠过,瞬间腾升。她不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虽锦罗玉衣,却内心污浊。重重地摔门而去。
龙玉婷最后留给她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林良娣!林良娣!”朱桐远追着跑来,可林皓月脚步不停,并不想听他说。
“喊什么喊。”龙玉婷叫停朱桐远,“让她去吧。”
龙玉婷走至他身旁,看着他望向前方走远的模糊身影,知道他的心不在这里却不得不将他留下,叹息道,“对不住了,朱大人。”
你便是本宫思来想去挑的最佳人选。
下坡的路上,白昊见林皓月心情不好,特意说道,“故事的结尾你想听吗?”
“结尾是什么?”
“波斯使者十分生气,把公主送回国都,朝廷不但不会接受公主,还会笑话其看不住区区女子,可要是继续赶路回波斯,这种奇耻大辱怎么可能忍受,波斯国王只会把他们一锅端了。公主身边侍女只能谎称公主怀的孩子是太阳神的,亲眼看到太阳神宠幸了公主。事到如今,波斯使者也只能将错就错,让公主在此定居,将孩子生下来,正是男孩。大家按照太阳神之子的名义将男孩奉为国王。”
“何其荒谬?”
“太子这不就是效仿古人,让公主隐居山林,生米煮成熟饭吗?”
“所以你并不会去检举二人?”
“我又不傻,既然太子乐见其成,我又何必横加阻挠,泼凉水呢?”
“昊哥哥,你可知……”林皓月想善意提醒白昊,太子已视他为威胁,却说不出口。
“公主和你说了什么,你这一路上愁眉双锁,彷佛乌云密布。”白昊似有所悟。
林皓月一脸愁苦,血色全无,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莫不是累着了?”白昊体贴地托着她的腰,步伐迈得更小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白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太子想要什么,便给他吧。毕竟是一家人。”
“就怕皇上……”就怕权倾天下而朝忌,功盖一世而上疑。
白昊耸了耸肩膀,说“听闻此次送亲,皇上派了亲兵队以防万一。”
亲兵队非不得已不会出皇宫,更不会出京城。
“皇上亦不信臣。”一句话道尽了酸楚。
“臣一路走来,没有对手。赤胆忠心,不负天下。若是君要臣亡,臣也不得不亡。”白昊伸手轻抚她的秀发。
林皓月捧起他的手,摩挲着,那粗糙与坚硬,触觉像极了手摸上石坊时的细致感觉。那藏在斑驳处的湿凉,凛冽得砭人肌骨。她心疼他,手掌上还有红红的割伤,小嘴巴似的裂着。
她害怕。
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