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尾戒放在她手心,阿也轻咳一声,“这是秘密。”
月光照在崎岖山路上,薄薄地洒了一层,被树影晃动,犹如波动之水。林中偶尔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愈显幽静。
前方小院隐隐显出轮廓,阿也望了眼天色,忽然道:“不知云娘可睡下了。”
“我来听一听。”九洮立起雪白竖耳,抖了一抖,眼睛一亮,“有声音,人肯定还没睡!”她连跑带跳地冲上前,撞开门,“我们回来啦!”
砰的一声巨响,将树下的人吓得跳了起来。
“我还以为是谁!”云娘松了口气,埋怨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年都要过完了。”
“姐姐她……”九洮想也不想道。
阿也及时打断,“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九洮立刻意会,连忙点头,见云娘衣摆沾了泥,手上还举着铁锄,探头探脑地问,“你在干嘛呢?”
“开春时我试着酿了点酒,方才睡不着,临时起意,想着挖出来看看。”云娘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是酿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喝。”
她让开一步,露出树底下的土坑,陶泥罐已显出大半,“不过还差一些。”
“我来挖我来挖!”九洮自告奋勇,举起五指,眨眼间变作毛茸茸的兽爪,三两下刨开土坑,捧起陶泥罐,“看我的!”
“好好好,知道你最厉害了。”云娘接过陶泥罐放好,掬起一捧雪,连带着自己的手和那对兽爪一同搓洗,“你呀你。”
“好凉,快点,痒死了。”九洮小声抱怨着,但始终没有抽回手,脸悄悄红了起来。
终于用手帕擦干净,云娘心满意足,“好了。”她犹豫一下,揭开红封,闻到淡淡酒香,欣喜过望,“成了!”
“好耶!”九洮欢呼。
阿也打了个响指,酒液飞出陶罐,分为清凉的三团,落入寒气凝成的冰杯之中,微微荡漾,倒映出夜中月色。
“居然是温的,不愧是姐姐!”
“大人好厉害。”
两人纷纷接过面前的冰杯,同阿也一样高高举起,在半空碰响,声音清脆,在小院中久久回荡。
“你会跳舞吗?”九洮咬碎杯壁,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含糊不清地问。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令云娘一愣,笑道:“会的。你想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九洮连连摆手,嗫嚅半天,闭上眼,英勇就义般道,“我是姐姐从流潦之森捡回来的,你呢?”
云娘睁大了眼,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许笑!”九洮恼道,转向阿也,“姐姐我就说她会笑我吧!不要给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娘忙道,又一顿,“等等,给我什么?”
“九洮替你挑了新琵琶。”阿也拿出精美的礼盒,郑重地摆在云娘面前。
“这……”云娘眼眶忽而红了,手伸出去了又缩回,“这太贵重了!我……”
“感谢的话就别说了,不如多给我做一些也桃糕吃!”九洮轻哼一声,催促道:“快拆快拆!”
云娘打开玉盒,指尖微颤,撩开锦缎,捧出那把琵琶,试着拨动弦,铮铮淙淙,是已校过的音,便顺手弹过一段曲,招来九洮敬佩的目光。
“略通音律罢了。”云娘解释道,“我原是大人救下来的舞姬。”
“你是舞姬?”九洮震惊道,“我上回看到你在拉筋,还以为是在练功。”
“那的确是在练功,大人教了我一些简单的剑招。”云娘回归原本的话题,“当年……大人初入仙族之时,我被召去在宴会上献舞,退场后,有个纨绔公子喝醉了,上来对我动手动脚的……”
“岂有此理!换我来我咬不死他!”九洮怒道,“那其他人呢?死哪去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他血统尊贵,仆从们不敢劝阻,害怕招来祸患。”云娘朝阿也感激一笑,颔首道,“关键时刻,是大人出手救了我。”
“那时候,大人一脚踹开他,踩着他的脸说……”云娘抿唇一笑,面色一沉,模仿阿也冷冰冰的语气,吐出那个字,“滚。”
“真厉害啊,姐姐。”九洮一下消气了,捂嘴偷笑。
有什么好笑的?阿也心想,感觉脸上烧得慌,于是低头品酒。
“自那以后,我便一直跟在大人身边。”云娘转向九洮,翻起旧帐,“再后来,便是你打上门来……”
“什么打上门!我明明是来找姐姐的!”九洮为自己喊冤,忽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道,“说起来,姐姐还有一回……”
弦月西斜,树影东倾。又闲聊了许久,其实都是些很琐碎的、价值不高的事情。
所以时隔多年,阿也忘了聊的内容,也想不起来云娘是如何回答自己归入灵族的提议,只记得到最后,她似是酒劲上头,踏着月色翩翩起舞,青衣若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