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珥是一贯同时不念住在小竹楼的。
自那日酒醉过后,时不念已有整整三天不曾见过云珥,料想许是事情商讨完了回狐谷了也说不准。
说不上来失不失望,时不念老神在在地看书喝茶,倒是罕见地没喝酒,许是那一天喝得太多了,虽然不至于醉,但还是有点酒精过饱和。
时不念在画筒里抽出一卷细细包裹好的画匹,到桌上铺平展开,看着那画上面的垂钓身影,思索着提笔补充了些细节,犹豫了些许,一滴墨顺着笔尖滴到纸上,时不念顿了顿,沿着那滴墨画了一枝墨梅,恰好遮住了脸的位置,欲盖弥彰的引人探索,显得那身姿愈发清透。
他第一次体会到喜欢这样的情绪。
可惜……时不念深知自己的尿性,从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这喜欢的感情来得突兀且热烈,少年春心萌动的欣喜鲜明灿烂,他被包裹在情绪里,又像游离情绪外,或许说不准哪天这份情丝就变了味。
云珥不回应也好,他于云珥不过是有过几年感情的陌生人而已,几年又算个什么劲,任云珥在狐谷闭个关呆个几十年把他忘在身后,然后有朝一日忽然记起那个曾经冒犯他的凡人,生气得想去看看时或许连姓名忘了,只寻得到一堆白骨。
这就是凡人。
时不念有些气闷,忽然郁闷起自己这破体质来,又忽然淡漠下来。
反正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又做出那样不择后果的事,朋友肯定没得做了,要是云珥接受那便陪他一辈子,要是接受不了……那便忘了。
心无定数,他以后或许会再如这般喜欢一个人,又或许再也不会,总的来说,
——随他妈的便!
画也画不下去了,酒也不想喝,时不念正准备把画收回去积灰的时候,听见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像是故意的,一顿一顿,再者就是云珥一般不会发出如此明显的脚步声。
云珥在他身前站定,面色如常,时不念笑了,也如常颔首“云老师”,然后不紧不慢地把画卷起来。
云珥愣了,这些年时不念没大没小地叫他全名,戏谑叫他云美人,何尝这般恭敬客套过。
不过也没说什么,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从那天知道时不念对自己的感情后,就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他当孩子一般教导的人,袖子里的手紧了一下,然后镇定说“斯领事请少宗主前去议事。”
还真他妈的客气,少宗主都整来了。
云珥垂眸看不清神色,时不念趁机打量着他,看着他如缎的黑发,不由得想起那晚从黑发中探出的狐狸耳朵。
他又想逗弄云珥了,想看着那张温柔的脸崩坏出别的表情或者染上绯红。
但这个念头只是轻轻从他心头滑落,一瞬间就压了下去,什么也没问,只道“走吧。”
心里却有些纳闷,照理说斯野沐这几天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找他,再者之前一般都是斯野沐亲自来小竹楼,很少让他去哪儿。
云珥看着他安之若素的平静样子,也有些不是滋味,不知是因为气恼时不念对他那样之后还能如此平静还是……
云珥转身,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只是卸下来几分对待孩子一样的亲昵“肩膀可好些了”。
“疼”时不念笑着,纯黑的眼睛盯着他的发旋认真说“很疼”。
虽然那一掌云珥没使出全力,但架不住时不念血脆,就差把他焊墙上了。
云珥顿步,有些犹疑要不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忍住,侧过眸子回头,却没有看向时不念“喝酒伤身,就当长个教训。”
“教训?”时不念琢磨了这两个字,嘴角愈发上翘,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问:“什么时候说真话也要被教训了?”
真话……
云珥被这两个字莫名激得心跳失序了一瞬,时不念清晰地捕捉到他睫毛不安的震动,像是展翅欲飞的蝶。
正当时不念以为他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云珥最后还是缄默,只是恢复了那尊贵的狐主威仪,低声叹道“小孩子……”
时不念是很喜欢卖可怜,的确如熊孩子一样恣肆霸道,虽然更多时候收敛着,但是并不代表他就喜欢被这么一个词所定义,那股或是名为叛逆的怒火一下子燃了起来。
时不念大跨一步上前,攥着云珥的肩膀把他拽了回来,对准他的唇迅疾低头。这个吻凶狠却短暂,带着吞吃入腹的狠厉,唇舌撕咬,像是要从云珥身上咬一块肉。
云珥也怒了,好歹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大腰,如今两次栽在一个没有修为的小孩身上,他温顺的眸子转换成兽类微竖的瞳仁,修长的指尖在尖利的爪子间来回切换,像是马上要撕碎了面前的时不念!
时不念已经有了经验,在云珥挥下爪子的一瞬间抬手攥住他的手腕,从戒子里拿出一根绳子快速地把云珥双手绑在一起高举头顶,不断向前推拒直到云珥的后背抵到墙上,然后把他禁锢在怀里。
时不念看着云珥凶狠的兽曈和尖利的爪子,还是不带情绪的笑问“这么狠心?”
他有凑近了云珥的脸,故意把鼻息往天脸上送看他睫毛忍不住颤抖的样子,“覆灵绳,还记得吗?你送给我的。”
覆灵绳可以暂时禁锢住一个人的灵力,当时云珥怕时不念被逮住,送给他防身的,还送的是品质最好的那一种,此时此景,当真是应了一句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