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潇并不全然相信他的说辞。他思忖半晌道:“韦大人,白麟玉擅闯冥府乃因我之援手,白麟玉的生死与我无关,但林鸢之事却是我的责任,我绝不能放任白麟玉因为救我师弟而死,还请大人放他一马!”
“哼!”韦洲不再跟九方潇暗语,暗自讪讪道:“等你读了这本命册,未必能如此冷静,或许你会比我更想杀人也不一定。”
他对九方潇的话置若罔闻,拿起一支白骨和人发制成的毛锥迅速在白麟玉的命簿上签了批文,又单手一挥朝冥九扔了过去,语气无甚波澜地说了句“念”。
惊堂木三拍,众人眼前旋即腾起一股烟雾,雾气散尽后,韦洲已消失不见!
九方潇不解其意,仍处殿后并未现身。
韦洲一走,黑冥也退下了。
冥三倒是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来,将双手按在白麟玉的肩上,以防他有什么抵抗的举动,但白麟玉已经不堪冥界气流冲击昏死过去,没了丝毫意识。
冥九飞身一跃,跳至韦洲方才坐过的王座前,只站不坐,冷冰冰地读起了册中记载的内容。这本命册前半部分是陈述白麟玉的生平,后半部分是韦洲刚才新添上的判词。
“罪者白麟玉,乃北宸旧朝左相林善乞养之子,少时从军,属旧朝忠王姜舒麾下,冠绝一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旧朝末年,姜舒兴义师,欲入北都王城征讨旧王巫马泰,然因华县之变,白斩姜舒于临城;年二十一,白领军入王城,杀巫马泰于殿前,后建立新朝,登基为王……”
读至此处,冥九犹豫片刻,册中所载属实难以启齿,但殿主既说要念,他也不能不从,于是接着道:“年二十二,白麟玉与南安废太子九方潇缔结良缘,鸾凤和鸣,笙磐同音,云朝雨暮,乐不可言……”
……
“什么乱七八糟的!!!”
九方潇步至殿前,顺势夺了冥九手中的命册,好不淡定地冲他喊道:“白麟玉已经昏死过去,你念那么大声,难不成是专程给我听的吗?”
冥九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不敢”,倒是一旁的冥三像是看了出好戏似地捂着肚子,朗声大笑起来。
九方潇不作理会,只将抢来的命册细细研读。
然而,除了冥九刚才念过的内容,没有一丝和逸子洺相关的字句,剩下的都是些描述他和白麟玉二人如何如何的淫辞艳语……
九方潇眉头紧锁,脸色煞是难堪,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探听的消息,于是用灵力拈了把黑火,索性把白麟玉的命册给烧了,又压着火气问冥九道:“你们殿主就是如此戏弄我的吗?”
冥九摇了摇头,不语。
冥三面露不善道:“命册所记,句句属实,韦大人也无从更改,不过夙君好大胆子,竟敢烧了冥界的命册,这东西和魂天柱一般,皆是冥族要物,难道你当真不怕冥皇开罪吗?”
九方潇只知此地殿主是韦洲,却不知万鬼之主的冥皇是何人。他虽厌恶冥三,但身处异界不好放肆,只道: “命册已毁,那殿主的批文也就不作数了,此人我要带回人界,烦请冥三大人高抬贵手。”
冥三的脚此刻正踩在白麟玉的身上,他凶相尽显,看起来并没有放人的意思,反而召出刑鞭,朝冥九所在的方向作势挥动一下,道:“小九,殿主的批文为何?”
小九?九方潇饶有兴致地看了冥九一眼。
冥九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如实道:“擅闯冥府者,罪无可赦,砍倒魂天柱,罪加三等,判其肉身处凌迟之刑,魂魄永禁无间,受万业加身之苦。”
九方潇暗中不爽,心道这韦洲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冥九也是不知变通,不肯说一句假话,不过这倒符合他之性情。
冥三平日里狂妄自傲,却也有几分精明,他见九方潇面色低沉,又知九方潇身份不凡,于是见风使舵般对他道:“批文如此,做下属的只得听从殿主命令,不过夙君既然是殿主至交,不如您与我界各退一步怎样?”
冥三走近九方潇几步,附耳低声道:“行刑之前,我会将白麟玉羁押至地笼,地笼不似冥牢般戒备森严,那里都是些灵力低微的阴兵,自然无人拦得住夙君,不过……救他之命会于夙君有损。”
他接着道:“世间万物命元守恒,此乃冥界铁律,殿主批文已成,白麟玉命数散尽,无寿之人回到人界也无济于事,不能还魂,但若夙君愿意行续命之式,让白麟玉共享你之寿数,便可顺利助他回阳。”
九方潇心知肚明,续命之式便是白麟玉多活一天,他自己就少活一天。
白麟玉立场未明,他若死,九方潇倒是少了个对手,还可夺了他的飞星盒去寻妖骨,如此一举两得,皆大欢喜。自己此时救他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都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九方潇心道:虽说是我引白麟玉入玄阳境,但这终归是他自己要求的,他的命又与我有何干系?
罢了,终究是人各有命!
你若怪我,我只能多给你烧些纸钱,弥补今日不救之遗憾!
九方潇打定主意,回复冥三道:“多谢冥三大人提醒,此事还是听从韦大人的安排,在下告辞了!”
语毕,他俯身搜出白麟玉袖中的飞星盒,带着冥九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