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说书都要有这一遭的,你暂且忍耐。
薄似翘了二郎腿坐着,半暗不明的烛光,他才恍惚记起来,她们被吸进了幻境。
他刚开始觉得有些好玩,毕竟长这么大,前半生也没见过说书观的戏倌,后面见到的说书馆,他也只见过尽欢说书馆,那里正经,也没有戏倌。
戏倌,戏倌就是给书配声音的人呀,拨琵琶,要拨的含情脉脉,缠绵悱恻。
才好配深情的词调。
他又转了一个身,想,她怕不是把他忘了?他都不知道听着话听了多久。
那纱帐外面的人又说,你呀,你不去,我们都得完蛋!
完蛋,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薄似还是抱着琵琶下去了,万一这里的流动需要人来推进呢。
琵琶拨到一半,有个醉醺醺的人扑上来拉住他的手,“哟,漂亮啊!”
你死了更漂亮哦,他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周遭冷了一会儿,又继续笑,说书人面不改色地继续说,说到大小姐私奔却沦落山野,台下人哈哈笑,叹道我要是赵公子怎么舍得小姐沦落?
突然,一线绣银线的月白衣袍悠悠上了台,她的扇子一挑,打开了那人的手,抬脚一踹,将人踹下了台,慢吞吞地收回脚,很松快漂亮的招式。
薄似抬起头,她穿了一件窄窄护腕袖子的衣袍,浅蓝月白,柔柔的光婉转地照着,腰上束紧,右肩膀还垂了两条深蓝及腰的布。
高马尾,柳叶眉挑了挑,她很少穿的这么少年,也着实惊艳。
薄似抱着琵琶没回过神,指尖一划,拨了个难听的音。
台下人这才吵吵嚷嚷地叫:“做什么呢?扰人兴致!”
知融长剑一拨,月光似地,剑尖抵着叫的人,“你的兴致关我什么事,能看看,不能滚。”
她在台上的一言一行都像是戏曲里的少侠,洒脱不羁,一瞬间,他居然分不清她是在说说书人嘴里的词还是真真切切想做少侠。
她拉着薄似出了说书馆,挤出闹闹吵吵的人,“你不下来,幻境都开始不了,现在才找到你,久等了。”
薄似摸了摸手腕化作镯子的剑阵,杀人也眷人,他说:“你刚才像是唱戏。”
她头也不回:“可能因为师兄会唱,无意间学了些吧。”
哦,原来是这样,她的师兄才是她的美人吗?那他算是无意间救起的小妖怪。
薄似说:“你先来找我的?”
“是。”她答得干脆,也没说原因,只是拉着他穿过了扭曲的空间。
他也没问为什么,有时候不追究原因,其实要更浪漫些,就让他先在正主没来前,做个少侠身边的美人。
“你要听琵琶吗?”薄似还抱着琵琶,他觉得应该配个琵琶,才适合这样婉转的月色和柔软的风。
“你会弹吗?”她问。
“不会。”薄似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会,就笑起来,“我弹得不好,你还会夸我吗?”
“会。”知融认真地回,“能尝试已经很好了。”
瞧瞧,真是个多情不自知的少年郎,还没弹上呢,就在夸人了。
薄似踩着她的影子走,这是他长到现在第一次走在别人的背后,她的背没有那么宽阔,刚好能露下一点月光,像是故意给种子留个可以发芽的口子。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薄似难过又释怀的想,知融,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知融一刻不停地找人,这次的幻境波及了师兄他们,加上相隔时间太长,更加难以定位到他们在哪里。
薄似现在和她说话,她反而觉得好些,也很有耐心地回他,她要是有耐心地时候还是很温柔的,那种温柔暖融融,反而叫人更想和她说话。
远处的小院子亮起了一盏灯,知融独自进去,看见了院子里正在织布的师兄。
他垂着眼睛,在月光下慢条斯理地织布,一件有些旧的白衣裳,长发在一侧扎了辫子。
“这是身份?”知融走过去问,拿着他的辫子嗅了嗅,“绣娘?”
知合从她手上拿下辫子,有些无语地说:“我是那个沉默的死了夫君的寡妇。”
谁能想到凤凰和参商隔壁的邻居是个寡妇。
知融愣了一下,抬手将知合辫子上的白布绞碎,乌发流光,他捂住一边,嗔道:“宝宝……”
“这下真成夫人了。”知融将他抱在怀里,握着他的手,拨琴弦似地拨麻线,“夫人,跟了我吧。”
夫人抽回手,侧过头捂着唇笑,“凭什么跟你?”
“因为我年轻力气大。”知融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唇亲了亲他的手腕,“我对夫人一见如故,今生非夫人不可。”
“真的?”夫人弯着细眉,底下的杏子眼荡着笑意。
“真的。”知融指天指地地发誓,“若是有假,就天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