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山雪深,天晚燃烛来。
不曾见到那寨人噤而不谈的大寨主,少女的神色轻松不少,问过守寨人,原来是山上滑雪覆路,叫人误了时候。
叶衹明望着漫天飘雪,心情到底没有初来时沉重。
少女回眸望向他,唇瓣微启,问道:“平阳县的人都似你这般?”
叶衹明微俯首,看见那双干净的眼眸,他思量着开口:“姑娘何出此言?”
少女扬起一抹笑,阳光而开朗:“无事,只是疑心平阳县的风水养人,聚天地灵秀之气而成玉人。”
叶衹明被她的措辞吸引,不由得问道:“姑娘可曾上过学?”
少女走在前边,闻言转过头去,摇摇头,自顾答道:“未曾,只是幼时读过几本闲书,依葫芦画瓢罢了。”
叶衹明暗道可惜,却也认真回答道:“我观此地人物,亦是不差。”
少女回过头,这回收敛了笑意,满是认真:“不若随我离开吧。”
这会儿该叶衹明惊讶了,不过仍是很坚定地拒绝道:“我与同行者一道来,自然也应该一道去。”
“可是,你会被他们拖累的。”
“只与他们一道,才觉此程轻松。”
少女抬头望他,却见叶衹明眼眸中分明满是温和,可她却无端觉出孤冷。
“二当家的,”迎面走来的汉子一副憨厚模样,若是不说,料谁也不会想到他竟是匪徒,“大当家的今晚能到。”
少女似苦恼般咬着下唇,良久,她叹了口气,示意汉子离开。
“不必如此,”经过这十天相处,叶衹明大概也能猜到她显而易见的心思,“若真有不测…”
——只当我是命该如此。
“本姑娘不会见死不救的。”
少女说罢,拍拍胸膛,眉眼间全是故作的轻松。
叶衹明一怔,随后颔首,笑道:“好。”
那眼眸中盈满清光,偏生不失温和,叫少女不知怎的才好,只得再三叮嘱自己,切不可忘今时此言。
·平阳县·
“老爷,难道还要这般放任?”妇人的举止从容优雅,却怎么也不能遮掩其间的忧虑,那柳眉微蹙,白皙的面容姣好却淡染愁绪,“只怕……”
言未尽而意已至,点到即止。
闻弦知雅意,关谦握住瓷杯,眼眸微垂。
“若是如此,本县也只好一效郑燮,私自放粮了。”
这话说得决绝,可语气却轻松至极,宛若是纠结良多终于做出了最舒心的选择。
说罢,关谦朗笑道:“穿戴这身衣帽真是诸多不便,夫人可还记得旧时你我居于山野,粗麻淡食,足暖足饱?”
这般能言善道,竟全然不似平素所见那精明异常的关县令。
同僚眼里,关县令一向沉稳寡言,可那绝不是关谦。
关谦从来豪义万丈,最不惧言。
这股子熟悉感叫妇人张扬一笑,丹凤眼微挑,将盘发那一支玉钗拔了,信手掷向身侧,目不斜视:“那可是自由的味道,奴家怎愿轻易忘记。”
玉钗稳稳插入木制书架中,却未伤及古籍半分。
这掷镖的举动她虽多年不曾练习,但一刻也不曾忘记——那是刻在前半生的记忆。
“他朝归林,不知夫人可愿相随?”
“哈哈哈哈,奴家本就不为这三两金玉而嫁,重归山林又有何不可?”
妇人此言不无道理——当日自由自在,钱银并不比如今少,快活却比而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