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面目间虽沧桑却充满希望,布满厚茧的手从旁抽来干柴,翻弄着火堆叫滚烫的火舌似发怒般躁动。
或许是想说的,终于能理解那日听讲的话——“虽千万人而吾往矣”。
但将军还是没有说话,他自顾添柴,好叫火势再烈些。
关扶玉经此一役越发善于隐忍,见将军面上并未动容,便合上嘴不再出声。
接近凌晨的夜并不全然寂静,噼啪的柴火堆溅起星零火点,是夜里唯一的声音。
关扶玉低着头,火花四溅,暖光在他眼眸中炸然绚烂。
因而他也错过了周兆仁看向他的目光——那般欣慰,那般欣赏。
可往事悄然逝去,不过一月光景,故人已成旧谈。
周兆仁看着叶衹明慌乱的眼,隐忍颤抖的手揽起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可闻的关扶玉,冷玉似的脸上看不见伤心,只眉宇郁气一点。
“老师…我……”
关扶玉迟缓地从怀中取出一枚扳指,举起递到叶衹明眼前,那双丹凤眼凝望着叶衹明,用尽最后的气力转头看了一眼身旁同样被毋必托起却双眼禁闭的惜墨,眼中闪过不忍,却是合上眼,眼尾有一滴泪滑落。
惜墨是为关扶玉挡了一箭而死的,那个向来惜命,胆小如鼠的惜墨,却为了那个平日里常常戏弄他的主人,自甘赴死。
或者说,惜墨是为了当年濒死时,关扶玉随手甩过的一张烧饼,而自愿抵命的。
只是关扶玉忘了,忘了惜墨曾经只是个躲在破庙行乞的小乞儿。
在关扶玉眼里,惜墨自跟着他,便算他的朋友,过往皆忘,并无嫌隙。
关扶玉与惜墨追随叶衹明而来,可叶衹明却没能将他们带回去,甚至于,连那些个背叛的凶手,都无法立即正法。
叶衹明茫然,忽地就不明此行此劫的意义。
太子身为局外人,看得却清楚,可是在上边的网收起之前,容不得他提前打草惊蛇。
所以太子沉默了,他垂眸看着叶衹明,一时间却也理解了他。
就像…当初号角响起,那些嘴里喊着“必胜定捷”勇往直前,清理战场时却被运回,再不能同行的勇士。
关扶玉没有死在外敌的刀林箭雨,却死在了内敌的暗箭之下。
周兆仁却连最后承认自己对他的欣赏的机会也不会有。
他是将军,是无论何事发生,都要保持足够冷静,足够理智的将军。
他抬眸望向东方,坚毅的轮廓凹陷处是一双冷静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