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书网

繁体版 简体版
优书网 > 花开御炉香 > 第8章 第 8 章

第8章 第 8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这事翻过当日不提,庵庐内伤卒仍在敷药换药,已是停战后的第三日。这日我正在庵庐内用石臼捣杵已经处理得只剩光滑的果壳。果壳虽然不大,也不算坚硬,但是要捣成粉状还是很需要费一番力气。

这几日我已和在庵庐内疗伤的兵卒们混得熟络,年纪最小的也比我长一两岁,年纪最老的竟然是一位不惑老者,名叫高斋。第一次给他换伤口布条看到他的伤口,我喉咙一梗,感觉全身汗毛都立起来,布条连着肉合着血,只能撕下来,直接看见骨头。其余伤卒疗伤换药都会嗷嗷叫,唯独他沉默无声,每次都面无表情看我将裹了新药的布条换下旧的布条,有时候连带扯撕下伤口腐肉都没有哼一声。

每晚我都会对孙医吏诉道:“每次给他换药我都要扯心扯肺一般,要说他似其他人一般叫唤也还罢了,偏不出声,这等疼痛我看了都煎熬一样,恨不得出声叫了,能替他缓解疼痛。”

孙医吏道:“人若上了年纪,便知晓自控,或是年少之时见的这等伤残之事多了,也就触动不了自己皮外之伤。到了这等年纪,大约是知晓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罢。”

孙医吏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很是神伤,言语沉缓,眼神望向摇曳的那豆大点的灯火黯然。我深以为然,他的年纪与高斋一般,我觉得他大约也是在说自己罢。医者见惯伤痛生死,比常人要更能坦然面对。那老卒高斋许是打了几场仗,也历经了战场上的生死,心境估摸也是一样。

第四日,孙医吏一早出门去说要到县衙去商议要事,其他一切照旧,我一早起床便去浆洗布条,完毕后得再去捣杵草药,给伤卒换药。

未及巳时,庵庐外又一顿吵闹。小医卒阿弓从外院奔到后院来找我:“白苏阿姊,有人带了好多人冲进来说要带孙老到他家去看病。”

阿弓不过十岁,家中父母送他来庵庐帮工,顺便学些看病技能,此刻一脸慌张,脸色惨白。果然年纪尚小,没怎么见过世面,这会便惊慌失措。这段时日怎可能还会有打劫之徒?庵庐内除了药之外再无别物,可算是家徒四壁,不,是院徒四壁。

我头也没抬:“告诉他们孙老在县衙府里,让他们自己去找就行。”

我话音未落,一群人七八个带风似地闯进了后院。

为首的是一位锦衣少年,眉宇轩昂,甸子蓝氅衣配寇梢绿贴里,玉冠束发,翠玉珏侧于腰间,看着又是一位好少年。我心里叹口气:又来一位贵胄,这场战事能引来的年轻俊才还真是不少。

但他一开口,便让我差点跌坐在地上。

这文雅气度的俊才盛气凌人:“孙医吏既然不在,我听闻你对刀箭之伤略知一二。”他望向我,那眼神渗出的光好似在看自家院子里养的兔子,朝我伸伸手便能手到擒来的感觉。

我转头看看他望向我的方向的身后,并未有人。

“你不用望向别处,我说的便是你。”他傲然又追加了一句。

我瞅瞅自己手上捶捣衣物的木槌,站起身来:“你有何事?”他不和我客气,我也用不着和他客气,作揖行礼什么的也尽可免去。

“家父乃朝中主簿冯录,此次曲县一战,我家中亦有伤者,本想来找孙医吏到家中医治,此时孙医吏不在,听闻庵庐中你也甚懂医术,所以还得请你到我府上走一趟。”

果然还是有打劫之徒,我伸出手中木槌:“你大概搞错了,我只不过是一名洗衣小卒而已,哪里懂什么医治之术?”我看他气焰嚣张,心里已觉不满,又听他要我上门去专程救治他家里人,更是不愿。

“你也莫要再装。我知你医术粗浅,若是在都城之中,我岂会上门来请?大致瞧也瞧不上。现下在这偏远之地,一时之间找不到医术精湛的医官,你也勉强能用。”他一脸不耐烦之色。

“你也知此地少人缺物。别人家都是送来庵庐看病医治,唯恐会耽误众人病情。有专人到你府上去看病医治,一来一回,再加上配药换药,耗时不少。这里一众伤员,这满地浆洗之物,都得延误。”我看了看他,“不如你将伤者送来,方便一并照看。”

这少年冷哼一声:“浆洗衣物有何难?我让两名家仆替你洗就是。”

我指指庵庐堂内:“那里面有三十余人均需换药,你家家仆可能一并帮做?”

“你不要得寸进尺,若是换药能做,我何须来此跟你啰啰嗦嗦?”他怒道。

“那就不要来耽误我干活。”我冷脸回他。

他说得没错。换药之工,不是人人能做,须得经过学习方能动手。如何包扎?布条裁剪多长多宽?是直接敷药粉在伤口之上还是将药粉和水后置于布条上再裹?药粉调膏要多稠?是否先要炙烤后热敷,还是直接冷敷?多长时间换一次药?旧药膏换下来之后若有腐烂之肉,如何才能剔除?用何物消毒?没做过之人,没见人做过之人,只能手忙脚乱,浪费草药粉,没将伤口封住,先把自己搞得一团糊。

前日来的皇四子态度虽然傲慢,但不至于无礼,且后来还能屈尊蹲身帮我的忙,就算我开始态度不甚友善,却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冷脸。此时站在我面前之人虽说有可能也是谁家富贵公子,我连皇四子都得罪过,还怕得罪其他人?我也不是庵庐里的医卒,何等大的官职于我而言并无用处,难不成要在朝堂上告我?

“等我见到孙医吏,便告知他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你不过是小小城门校尉之女,何以敢如此说话?我父掌管钱粮户籍,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你父见我父,还得毕恭毕敬,哪似你这般无礼?”他傲然道。

他原来知道我的身份,现在用他父官职来压我,用我父来威胁我说可以在朝堂之下随便找个借口为难我父,听得我心下甚是气闷。他所言不虚,这些人也还是得罪不起。想到此处,我神情又缓和起来,但是让我就此落于下风,那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