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道:“刚才年知府正说到那时对阵大陈国,那挡马之法,掘坑之法甚是高明,是如何想出来的?”
年知府道:“这法子哪里是我想出来的?自是有人教的,此事我在回都城复命的时候,也有细细向圣上禀过。此法乃是如今侍中侍郎吕南楼给我出的主意。圣上听了,连连称赞,说是个好法子。若不是大陈国进攻的将军临时得了大陈国帝的军令,非得要闯一闯试一试厉害,损兵折将后还不知能回大陈国几人。”说罢呵呵笑得甚是得意。
阿父疑道:“这侍中侍郎是何人?我怎么觉得听起来好耳熟。”
年知府道:“他便是那应榜前去大陈国谈判联盟,承天书院的山长章讷的闭门学生吕南楼。他自大陈国谈判联盟谈成回来,两国现下已然结盟,共对国境蛮夷之族。圣上大悦,便进为侍中侍郎。”
我一听,心下一动,这吕南楼是不是那在益县的吕侍郎?
阿父问:“要说与大陈国结盟,之前已有好几位朝官去谈过,都无功而返,怎地这位年纪轻轻的书院学生,便能谈成?”
我坐在阿父身后,侧脸见身旁的空青竖起耳朵凝神听的样子,我伸手捅捅他又眨眨眼,他瞪我一眼嫌我扰他听故事,我便觉得甚是无趣。
他们几人在这里谈论那侍中侍郎吕南楼,似乎是神一般存在,三人那表情是一脸恨不能相识的样子,想到我自己曾和他一辆马车,还吃掉他的大半个月团,被他的随从阿措告诉冯主簿之子冯堪是旧识,这几幕似乎不过是发生在昨日,却实际发生在一个多月前甚是清晰,我便觉得年知府所讲的吕侍郎也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吕南楼骑马虽然英姿飒爽,但是空青马上射箭也很是英武,他派人拦住冯堪抢人,空青若在甚至能将冯堪先打一顿再讲,至于那调物调人做月团之事……咳咳,我还是做月团此事的发起之人。
年知府续道:“我亦是听朝堂之人提过,大陈国陈帝一直都想蚕食我元国,是以一直打算从国境周边小境国土开始攻打,谁知年年攻打不下,也还是靠像姜将军您这样的守城之士方能得以保全国土。”
阿父诚恳道:“年知府也是守国功臣,我岂敢受此赞誉?”
年知府微微一笑道:“我们带足兵力在阵前御敌,人家书生一个,不过带了十几个随从便一路无畏前往。在大陈国朝堂之中,诸事不提,只问大陈国国君是否愿意与我们携手齐御北部蛮夷之族,此事便似敲到大陈国痛处一般,大陈国国君忽然就同意坐下细谈。这蛮夷之族甚是可恶,于大陈国而言,恐怕比对我们元国更为痛恨。我们与蛮夷之族都毗邻大陈国,我们平日不曾私自踏进他们国境半步,两国百姓礼尚往来,只不过是陈帝委实贪心,妄想逐步拓宽大陈国的国土范围,所以主动来不断挑事。他们不忿之处,便是来打一次输一次,面子上过不去罢了。北部蛮夷之族却是隔三差五地到大陈国边境抢掠财物,眼见占领了一个村落,第二日又被大陈国守将赶了回去,不到两三个月便又在别地占领村落,不得不派守将又去赶一次,此举很是让大陈国国君头痛。”
阿父问:“那吕侍郎是如何说服陈帝的?”
年知府踟蹰道:“确切详情我也不甚知晓,我与吕侍郎见面时问过,他也未曾提及,不过一带而过,反而道谈成联盟不是结果,后面可能会有更多的麻烦事情,至于何事,也不见他有些许透露。不过无论如何,眼下两国百姓不会因为两国交战而流亡,已是好事,至于往后,谁也意料不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父摇摇头:“大陈国国力雄厚,我元国有诸多地方的确比不上,陈帝岂会真心实意愿意放下那贪婪之意?话说这几年我们在边境城池也好,村庄也罢,不过是抵死御敌。若是大陈国真想倾巢而出来攻打我们,恐怕也是会达成陈帝意图。”
年知府沉思道:“姜校尉意思是,陈帝只是暂缓之计?”
阿父缓缓道:“元帝何尝又不是暂缓之计?那吕侍郎虽是年少,但所言非虚,双方不过暂停交战而已,都为自身。吕侍郎能看到此处,将来功绩不可限量。”
阿父转头对我道:“我竟忘了,年知府此次前来,是想问问你益县如今如何了?”
我连忙回道:“庵庐已经没有伤卒,已经好全的卒子回到营地报到了,尚有轻伤的伤卒都在益县有家,回家调理待伤口愈合便可回营报到。”
年知府点点头:“益县百姓如何?”
我想了想答:“益县街上已有铺子开门做生意了。”
年知府笑笑:“姜校尉,还是你家白苏聪慧,只这一句话,便可让人知晓县中应当逐步恢复以往营生了。这句话已能让我安,其他已无须多问。今日叨扰许久,就此告辞,你我今日一见如故,他日若到豫南,恳请屈尊到我府一聚,那时定当盛情款待。”
年知府说告辞便走了,阿父送客回来后仍旧站在正堂品茶不语,阿娘踏进正堂,看我和空青站在阿父身后不敢言语,便道:“年知府走了?正好,昨日不得机会来问白苏,你临出门去益县之时,不是有人送来了几大箱谢礼么?你阿父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送礼来的人说是侍中侍郎府中派人送来的,为的是答谢那日回都城半途中的出手搭救之恩。我已问过阿暮,他说路上空青出手去打了一帮劫匪,救了一辆马车主人和一名少年,空青也说了此事,看来不假,白苏,你可知情?这几箱子谢礼我退也退不去,他们将箱子逐个抬到台阶上大门外,人就走了。”
我张口结舌,回程那日途中我们出手相助的,竟是吕南楼么?
阿父恍然:“我说如何听侍中侍郎吕南楼这名字如何这般耳熟,我竟忘了那日送谢礼来的事情,却是如此。白苏,你可认得此人?”
我不得已将事情前前后后细细回忆了一遍,又细细讲了一遍,然后被阿父和阿娘细细问了各种细节,又细细听了空青补充的各种细节,这事情前后才捋个清清楚楚。
事情大抵应当是如此:那日我和空青来都城,路上见到吕侍郎坐在马车内被一群匪贼打劫,空青上前去和随从阿综将贼匪打了一轮,贼匪败了便仓皇逃走,我又让空青将剩下银子给了一部分阿综。第二日吕侍郎便派人将好几箱谢礼送到家中,表示谢意。
至于在益县之事,我只字未提。只讲来都城路途救人之事就讲到日落掌灯,从晚食时辰到亥时,我怕再讲益县之事要到半夜时分,他们不问,我也就干脆不提。
阿父阿娘并未再细追,只发愁这几箱子谢礼如何能再还回去,让我和空青先去歇息,次日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