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娘已在正堂等我,还有不甚高兴的空青也在等我。
我一脚踏入门槛,便觉得气氛十分不对,桌上饭菜已经摆好,三人均未动箸,齐刷刷看向我,像是准备要异口同声审问我一样。待我落座,原以为会先被问话,才能吃饭,不料阿爹立刻起箸道:“吃罢。”
我迟迟疑疑拿起筷箸,伸向了藕夹,阿娘却替我夹了块肉道:“皇四子送你回来的?”
来了来了,我知道今晚定会被问个明白,只是为何阿娘在问话前要铺垫的开场白都没有,便如此开门见山?
我咬了口肉,点点头。
空青追问道:“皇四子为何带你去看戏?”
我瞪他一眼道:“想是知道有人承诺带我去,却总也不成行罢。”
阿爹瞪了一眼空青,止住了空青的下一句已经到嘴的话,生生让他咽了下去:“空青,你莫要说话,阿爹先问。”他转头和蔼可亲,尽量放温和了语气:“白苏,你在益县认得皇四子之事,讲与阿父听听。”
我讶然:“阿父,你既已知道我和皇四子是在益县认识,必定是孙医吏说的,他为何不把当时情况说仔细了?”
阿娘没好气道:“孙医吏又不在当场,只听你哭哭唧唧说让皇四子干那浆洗之活,详细情况也说不清楚。本以为这事既在宫中陛下面前他不提起,就此罢了。我和你阿爹那日还松口气,说皇四子大抵是不计较此事,所以提都不提。不想今日竟约你看戏,一早有人来报的时候我还吓到了,以为要拉去宫内审上一轮,看戏不过是个借口。”
我口中那块肉掉了下来,坠入手掌中的碗内:“确是是去看戏的,就在瓦市,不过那戏院子的名字我记不住,我们在二楼,在楼上。”
空青“哼”了一声,道:“那戏院子名叫榭庭园,都城内有二楼座的就只有这家。”
我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我便开始嚷嚷,“阿爹阿娘,可见空青将这都城的戏院子都去过了,否则如何会知晓都城内唯一此间有楼上席位?”再转向凶他,“你竟然一家都没带我去过,次次要去都出不成门,你就实话告诉我,每次是不是都是你设置的各种由头,不是这就是那的。我就说为何总是出不去,你……”
阿爹截住我的话道:“你莫要转移话题,空青如何知晓此事日后再问,现在问的是你如何认识皇四子。你老老实实一一讲来,其中细节不可遗漏,若是中间有得罪皇四子之处,我们还得再想法子看看现下可还能补救?你也真是胆子大,竟然能使唤皇四子帮你干活,你还要不要命了!”
阿爹这话说得我一激灵,连忙分辨道:“他当时没说他是皇四子,若是进门便自报家门,我便是有上百个胆子也不敢使唤他干活呀……我当时就在浆洗士卒伤员换下来的血布条,他站在门口笑我,说不过是一个小童,原还以为是大人物来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可是答都不曾答话,他那脑袋可是朝天看的,瞧都没瞧我一眼。当然我也不曾理他。虽然当时并无旁人在场,天地可见,我是真没理会他,我连话都没说一句。”
阿娘疑惑道:“那为何你能使唤他干活?不应该呀。皇四子虽然不比太子地位,毕竟也是皇子,如何就能听你使唤呢?”
我头痛解释道:“女儿也想不明白,这前前后后我都想了无数次了,都快想破头了,也想不明白。他后来就走到我面前,又问了我一句,为何不回他的话。”
“那你如何回答?”阿爹追问。
我抬起头茫然道:“我就只说你如果帮我把这活干了,我就回你话。”
空青轻笑一声道:“如此便被你使唤干活了?这也太荒唐了罢,戏本子都不敢那么写。皇四子如此轻易被一名小童使唤去浆洗衣物。白苏,我若是你,真的可以去写写戏本子,一定会座无虚席。”
我怒道:“你竟不信我,姜空青,我姜白苏何时说过谎话?从小到大哪次说的不是实话?”
阿娘连忙道:“莫争莫争,事情要讲细节,不要讲情绪,不要乱猜测,也不要乱下定义,更不能乱预将来。”
空青铁青着脸,我实在闹不明白他生的哪门子的气,他不愿意带我出门去,有人带我出门去了,省得他要花许多时间陪我,也省得他费力找许多借口不出门,为何还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