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是益县的老妪,便想起唯一认识的陈老妪,眼前即刻浮现那张冷冷的面无表情的脸,慌得道:“你去告诉阿娘,我这里并不需要什么贴身的嬷嬷。”
我来都城府中,阿娘就说给我找个女婢,后来我去了益县,这女婢之事就耽搁了,回来之后每日到合剂局去当值,女婢若是配了,成日不见我,也是浪费。
阿娘肯定是那么想的,因为她口中女婢之事到后来都不曾再提。我自幼在浒城都并无女婢照料,都是家中老仆得空帮看看,只要头不疼身不热,余下都是跟着空青混,虽说日日都在一处上房揭瓦。
我不需要什么女婢,发髻自己会梳,簪子自己会带,衣裳自己会穿,脸也自己会洗。
阿津挠了挠脑门子道:“她说是吕侍郎安排来的。”
我心中哀嚎一声,这吕南楼人虽不在,陆陆续续总会找点人来我这里刷一下存在感。刚才是申掌柜,现在是陈老妪,都是我认识的人,他怎么总能找到我认识的人往我这里塞?
前堂看着那背影佝偻,一身褐色布衣长褂,不是陈老妪又是谁?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依旧面无表情:“白苏姑娘,许久不见了。”
我勉强行了礼:“陈嬷嬷……”
我怎么能忍得了这张脸成日在我面前晃?还没等一旁阿娘问就连忙对陈老妪道:“陈嬷嬷,我听说您要来我家做嬷嬷,若是有其他的安排,全听我阿娘的。若是给我做嬷嬷,可能就委屈您了。您看我日日去合剂局当值,几乎很少在家中,连阿娘都未必能见得着我。”
陈老妪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并无表情,倒是一双老眼睛那般眼色浑浊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娘。
阿娘缓缓道:“白苏,我刚才已经答应了,陈嬷嬷明日便到府上来,照顾你的起居日常。”
这话听得我甚是沮丧,低了头没有再说话,虽然心中万般不愿意,可阿娘都已经答应了,我还能说什么?
陈老妪便告辞回去,说是整理好行李,次日一早便搬入府来。阿娘唤了阿津带着阿暮去帮着搬运行李。
陈老妪道:“也不需要什么帮忙,我没什么太多行李,自己可以拿。吕侍郎安排好了车马送过来,也不麻烦。”听到这里,阿娘只得罢了。
陈老妪走了之后,阿娘见我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便耐心道:“白苏,我留陈嬷嬷下来,你可知为何?”
我摇摇头,连话都懒得问。留都留了,还问原因有何用?若是个伶俐的小丫头,整日倒是可以陪我说话,我若偷溜出门去,小丫头还可以帮我把风,又或是陪我一起偷溜出去,我就是多了个玩伴,不知有多好。
这吕南楼尽干的啥事!我心中埋怨不已。他先是找了个凸肚子的申掌柜,现在又给我找了个佝偻背的陈老妪,一个嗜钱如命,一个老态龙钟,想到此处,我都有些绝望。
我甚至想到了贺浅颜身边的沈清墨,那样伶俐的一个女伴,好生叫人羡慕。
阿娘耐心道:“他日你若嫁到吕家,家中大小事一定是要你去处理的。他府中没有长辈,你若带着个小丫头过去,我估摸着上上下下你定是难对付。这陈老妪看着虽然年纪是大了些,但是言谈举止还是很利落,也不啰嗦,你不必担心她日后唠叨你。我倒是愿意她多唠叨你一些……”
阿娘见我情绪还是不高,便不再说什么,只交代我:“她明日便来了,你也得客气些。虽说是过来做你的贴身嬷嬷,阿娘还是希望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罢,没有什么太大必要的事情也不必劳烦她。”
我诺诺应允了,在回房的路上忽然想起,陈老妪是孙医吏的定情却未能娶之人,孙医吏是阿父阿娘的旧友。呵!忽然想到此处,瞬间恍然大悟为何阿娘会将陈老妪留下来。
孙医吏已然回都城,又担心陈老妪自己一人在益县生活不便照顾,便找了个理由送入了我家,美名其曰是做我贴身嬷嬷,这哪里又是什么照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