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阶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陈老妪,忽然伸手将头上的一支钗拔了出来,远远摔了出去,怔怔看了一会,就蹲坐阶梯上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我有事想要找阿娘,都是找不到的?”我嚎啕,“她日日都在阿父的营中,这家中的我她是忘记了吗?自来到都城,她有管过我几次?”
已然到家,我便豁了出去。忍了这两日的不公,终究是要发泄出来。
陈老妪没有动,静静站在我面前。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却在局里受到众人非议?火不是我放的,为什么大家来议论说我得罪人?到底是纵火犯法,还是得罪人犯法?廉远的事情也不是因我而起的,是他自己骗人在先,我一让再让。原本我就不想去抢那位置的,若不是他逼人太甚,我又怎会收回谦让给他的机会?”
我哭得好似肝肠寸断,几欲趴在地上。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他们不去找纵火犯,反而日日来门前指指点点?”我开始捶阶梯旁的木扶手,发髻没有了发钗馆住,跌落了下来。
陈老妪默默地走过去将我扔出去的发钗拾捡了起来,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从嚎啕大哭,到慢慢收声,再到抽抽噎噎的尾声。
我大抵是力气花费得差不多了,最终哭也没有更多精力,只靠在木扶手旁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地面。
陈老妪缓缓走过来,将手中的发钗递回给我。
幸而那支发钗不是玉制的,是空青在浒城家中院子里折的桂枝。我用小刀削了两节,涂了清漆,用金丝绕成钗,又粘上两颗玛瑙,成日插在头上,一度被空青笑话我,说钗臂不值一文钱,值钱的反而是装饰。两颗玛瑙已经不见了一颗,剩下的一颗仍在钗头上钉得很是牢固。
陈老妪伸出另外一只手,那跌出去的玛瑙在她那粗糙皮肤、掌纹纵横沟壑的手掌中,已然是裂成两半。
“白苏姑娘,这世上有人一出生贫困无比,有人一出生便是皇族贵胄,哪里有什么众生平等的说法?若是有人告诉你,就莫要相信了罢。”陈老妪拉过我的手,平静地将断裂的玛瑙放在我手心里。
“结盟不能等于永远,实力强大之国不会永远和与自己实力不匹配之国平等相处结盟一世。和平之时不忘日后难时卫国,这是你阿父和阿娘这一辈要做之事。如今练兵,为的就是他日两国再无可能和平相处,我们仍能保家卫国。”
“白苏姑娘,我听说之前在浒城,你日日调皮捣蛋,翻墙出去看戏,家中大大小小的什物无一完好,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小时不是如此?你阿娘不曾责罚于你。我想,她待你慈爱无人可比。如今你也长大,益县一行已然能帮大人干活,日日见你勤恳干活,不见埋怨,想来那时便是你成长之时。”
“如今不过是一场走水而已,你不仔细想想前因后果,不去想着如何解决,坐在这里哭,就算哭到天黑,你娘回来,也不过是听你痛诉一场而已,明日不是还得照旧前去合剂局?在合剂局当差,也是你向圣上要来的,你阿父阿娘还能帮你做什么?难不成去求圣上收回这道旨意?于事无补的事情,少花时间做罢。”
陈老妪说完,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去,颤颤巍巍地走了。
想必她看着我哭的时候站得久了,腿有些累,走的时候便看着不太稳。
她才走两步,忽而回头问我:“白苏姑娘,你可知为何合剂局里的这么许多人没有去关注火灾起因,而是对你前后议论?”
“呃……”我噎了一下,顿了半晌,回答不出来。
“若不是有人故意传播这等言语,你们那日关门所议论之事能传出来?医官不是已然和众人说过,火灾不过纯属意外,如何又变成了你得罪人然后有人打抱不平因此放火?”
“你的意思是,那日房内商议的人里,有人要故意转移注意力?”我愕然。
陈老妪没有再说话,就那么看了我一会,沉着脸,走开了。
我止住了哭泣的心思,坐在廊下阶梯上,想了很久。
那日在房内总共五人,除了我之外,剩余四人,果真如陈老妪所言,其中一人想要转移众人注意力所以才背后让人四处议论?
为什么要转移注意力?这是有人纵火,绝非意外。莫非有人想掩盖纵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