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上午,新南市捷运达快递总部。
一位身材高瘦的年轻小伙,正站在吧台前认真填写着快递单,因为手臂受伤所以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小沈,电话,找你的。”王磊抱着大箱子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叫沈念。
“哦,来了。”
沈念放下笔,小跑着过去接起电话,“喂,你好!”
“小念啊,我是孙阿姨,肖老师说想见你,打你手机打不通,所以就打到你单位来了。”电话里孙阿姨略显歉意地说。
“孙阿姨,我的手机坏了。”沈念忙解释道。
“肖老师最近状态不稳定,哎...”
电话那边传来母亲的声音,“你在给谁打电话?是不是沈志平!?
听到母亲大喊大叫,沈念连忙开口,“喂,妈,”
电话里传来非常嘈杂的声音,“沈志平,你昨晚为什么没回家?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男人了?!”
“妈,我是小念,是我。”沈念大声喊着。
“小念,是小念,儿子!你快放学了吧,妈妈现在就去接你,等妈妈,我现在就去。”
“砰”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快看看电话摔坏了没,喂,小念,有空就回来看看你妈妈吧。”说完电话被挂断。
沈念望着挂断的屏幕发呆。
他想起上次去疗养院看母亲,主治医生说,目前她的病只能靠药物维持,尽量不让病情加重,恢复的概率几乎为零。
最近他也发现母亲的状态很不稳定,常常发脾气,有时会吵着要出去,说志平回来了,要去买菜给志平做糖醋排骨吃,可沈念记得他只吃素食,至于那道菜却是自己喜欢吃的。
想到沈志平,沈念对这个父亲的印象几乎都是背影,他躲在房间里画画的背影,每次背着画具远行的背影,还有他和妈妈吵架后摔门而去的背影。
最后一次见他,是高三那年,他躺在冰冷的太平间,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只留下了一份遗体器官捐献志愿表,就连他平生最引以为傲的画,也随着一把火被统统烧掉了。
“想什么呢小沈?”
王磊把打印好的快递单放在沈念面前,“你也别太上火,干咱们这行,天天在道上跑,撞车也是难免的,之前小赵撞车那次,公司走保险,报销了一部分,不过他那次撞的是个尼桑。”
沈念回神,苦笑着点了点头,“我没事,谢谢王哥。”
王磊抱起一旁的纸箱,“别琢磨了,我下去派件了。”
“辛苦你了王哥。”
沈念受伤之后,王磊就主动帮忙负责沈念的片区,工作量也增加了一倍,沈念心中非常感激。
整理了一下心情,他拿起工具继续干活,电话突然响起,屏幕上一个陌生号码,沈念随手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
“喂!你好!”
电话里的声音沈念感觉有些熟悉,至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他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内个你是沈念吧。”
“我是,您是哪位?”
“我们见过,我来找你谈谈车的事!”
对方清了清嗓子,语气显得非常客气。
沈念恍然大悟,原来是车主找上门了,怪不得声音如此耳熟。
他连忙点头答应,“好,先生,您稍等我一会儿,我去请个假。”
挂断电话,沈念收起手机,抬眼看向门外,既然车主找上门了,事情就要尽快解决,希望车主这次可以友善一些。
想到这,沈念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上次撞车时车主对他破口大骂的摸样,瞬间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尽人事听天命吧!他深深叹了口气,走向了经理办公室。
大约过了十分钟,沈念缓缓走到停在马路对面的白色车子边,他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微笑着招了招手,“先生,你好。”
孙飞点头。
自从他在黎赫口中得知路思远和沈念的关系之后,孙飞就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庆幸自己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否则后果绝对不敢想象!
他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快上车吧。”随后他殷勤地拉开车门。
见此场景,沈念楞了一下,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别愣着啦,上车吧!”
“哦。”沈念回了神,看着打开的后排车门,随后坐了进去。
车内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他抿了抿嘴唇,开口询问:“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孙飞看了一眼后视镜,对车的事情避而不谈,开始和沈念东拉西扯起来。
“感觉咱俩年纪差不多,不用这么客气,你就叫我孙飞吧。”
沈念“哦”了一声,“孙先生,车子的维修费大概需要多少?”
“别着急,一会儿到了咱们再聊。”
“嗯”沈念默默低下头,没有继续追问。
一路上,他心里不停琢磨着要如何还清维修费。
昨天沈念醒过来时,人已经是在病房里了,接到经理电话就急忙赶回公司。今天撞车的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刚才请假时发现经理的表情非常不好,沈念心里忐忑不安。
孙飞见沈念坐在后面也不答话,于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会儿问东一会儿问西,任何隐私都不放过。
沈念垂眸,心中很是抵触孙飞这种没有边界感的问题。
他只是礼貌的笑了笑,想办法转移孙飞的注意力,继续追问和修车相关的话题。
直到听孙飞说修车费用不会太高时,他才松了口气。
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沈念感觉像过了二十年,车终于停了下来,他长叹口气,逃一样的下了车。
他抬眼看向熟悉的街道,这里是柳林街,算是比较繁华的商业街了,这条街距离锦江四中只有五六分钟的路程,上学时,同学会带他一起来这里吃饭。
记忆中每次结账的时候,身旁高瘦的男孩总会皱着眉抢走他递给老板的钱,然后还不忘气呼呼地补上一句:“和你说了一万次,你的钱留着买学习资料,老卢,用我的。”随后阔绰地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老板。“
老板姓卢,人非常好,总会笑呵呵的把钱接过去,然后递过来两瓶饮料,“来吧二位,我请客。”
男孩每次都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阻止沈念花钱,沈念也明白他的意思,可就是跨不过心里那道坎。
沈念不由得苦笑,很多时候,自以为是的骨气和坚持,在别人眼中,也许只是一个笑话,这么多年过去,自己还是一穷二白。
小时候不管在怎么艰苦至少还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家,家里还有一个妈妈在等他,而今算下来自己除了拥有一堆还不清的债务,其他什么都不剩了。
“走吧到了!”孙飞回头叫沈念跟上。
“嗯”沈念点头,加快步伐跟在他身后,两人走进了名叫"回味餐厅"的三层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