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坐在路思远旁边、沉默不语的沈念，他深邃的眸底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般的雾气。他举起酒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我是沈念最好的朋友，他的事就没有我不清楚的。我唯一的念头就是别让他受伤，要是他自己觉得没问题，那我肯定会支持他。不过，这杯酒不是和你喝的。”说完，他看向路思远，随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听到姜雨晨这番话，路思远拿起酒杯，“我真的特别感谢你。这么多年，我不在他身边，谢谢你一直帮忙找照顾他。从今天起，我会全心全意地对待他，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伤害。”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沈念一眼，一口气把杯中的酒喝完。

姜雨晨再次举起杯子，扯着有些僵硬的嘴角，“不用你谢我，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别光喝酒啊，小念哥，我给你说一个我哥的事，特别傻，绝对够你笑话他一辈子的。”黎赫大咧咧插嘴道。

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在黎赫的调和下，终于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沈念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做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看着黎赫，问道：“他还会做傻事？”

“当然会，你别看他在你面前永远一副完美无缺的样子，其实啊！傻的很！”黎赫眼神飘向路思远，见他没有反应，便继续道：“那次啊，大概是……对了，高考之前。”

黎赫放下筷子，轻抿嘴唇，脑子里慢慢捋顺着当时发生的事，恍惚间，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2004年的春天。

“哥，你吃点东西吧。这都第四天了，你不吃饭，我妈也不让我吃饭。多亏我有存粮，要不然早就饿死了。”黎赫蹲在床边，苦苦哀求路思远。

路思远面色如纸般苍白，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

“哥，我真不行了，今晚连半块饼干都没有了，你和沈念的爱情不能拉着我陪葬啊，你俩到时候变蝴蝶双宿双飞了，我变啥啊，哥，我求你换个法子吧，我不想少年早亡，我还没娶媳妇呢！！！”黎赫越说越委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路思远突然起身，径直走进卫生间。

“哥，你干嘛，你想通啦，厨房在外面，你去厕所干嘛！”黎赫抹了一把眼泪，赶忙跟着路思远进了卫生间。

路思远打开淋浴花洒，就那样直接站在冷水下。

“你疯了，你要洗澡用热水，要洗衣服有洗衣机，你这是干嘛啊。”黎赫伸手关上花洒开关。

“别管我。”路思远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虚弱地用双手撑着墙壁，最后缓缓蹲下，“如果我不是男人，是不是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你可别吓我，你要是出事儿，我也活不成了。”黎赫用力扶起路思远，“快把衣服换了，喂，哥，你去哪儿？”

黎赫紧紧跟着路思远来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只见路思远打开了窗子。

“哥，你想都别想啊。看到窗上的护栏没？那就是为你装的。自从你来之后，咱们家搞得比监狱还安全呢。”黎赫叉着腰站在路思远身后。

路思远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站在窗前。

就这样，太阳渐渐西沉，黎赫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好几觉。

“嘭—”一声巨响，黎赫吓得从沙发上窜起来，转头看见路思远倒在地上，他连滚带爬地跑过去，“路思远，你醒醒，你咋啦，这可咋办啊，来人啊，快来人，我哥死啦！”

......

路思远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黎赫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他揉着笑到发酸的腮帮子，强忍住笑意，顿了顿说：“哥，你那时候是真不想当男人了吗？”

“滚。””路思远没好气地吐出一个字。

黎赫依旧咯咯笑着，过了会儿继续说道：“我当时真以为我哥就这么没了呢，小念哥，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沈念抿着嘴唇看向路思远，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酸涩，轻声问道：“后来怎么了？”

“后来啊，送到医院抢救啦，肺炎，烧到了40度，就因为这场病才换来一次出门的机会，你说傻不傻？”黎赫拿起矿泉水咕咚咚喝了半瓶。

“是挺傻的。”沈念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一向冷静理智的路思远，居然也会为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而变得如此疯狂，做出这样伤害自己身体的傻事。想着这些，沈念的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一阵阵地抽痛。

“更傻的是，他借着那次难得的机会偷偷去找你，结果你搬走了，他压根儿就不知道！””黎赫边说着，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鹅肝酿藕，塞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嘟囔：“你们难道都不饿吗？就光在这儿喝酒，也不吃点东西。”

“吃你的饭，就你废话多。”路思远呵斥道。

黎赫却满不在乎，嬉皮笑脸地耸了耸肩，嘴里念叨着：“吃饭，吃饭。”

路思远转头看向沈念，拉起他的手，柔声道：“都过去了。”

沈念眼眶泛红，用力握紧了路思远的手。

餐桌对面，黎赫又一次给姜雨晨到满一杯酒，坏坏地笑着说：“一个人喝酒多没劲，今天我陪你喝。”

姜雨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忽然伸手勾住了黎赫的脖子，眼中带着几分调侃：“你这故事讲得可真是感人肺腑啊。”

“这可不是故事，是事实。”

姜雨晨拿起酒杯轻轻晃了晃，里面的酒液随之旋转。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眼神变得有些犀利：“你想陪我喝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恐怕是你哥觉得我碍他事儿了吧。”说完，他端起酒杯在嘴边抿了一小口，眉头微皱：“这酒，喝着真没劲儿。”

黎赫的身体微微一僵，很快又恢复了自然，随后挑起眉毛看着姜雨晨：“这人啊，有时候不能太精明，得适当蠢一点，不然可没朋友。来，走一个。”说着，黎赫拿起酒杯，在姜雨晨的杯子上用力撞了一下，接着仰头，一口气就把杯中的酒喝完了，随后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姜雨晨一脸嫌弃地松开勾着黎赫脖子的胳膊，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面前的这瓶葡萄酒已然所剩无几。

姜雨晨的面色泛着红晕，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转动着手指上的尾戒。那枚银色的素圈上面刻着两个醒目的大写英文字母——SN。

饭局临近尾声，姜雨晨依旧趴在桌子上，微闭着双眸，口中不断嘟囔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话，旁人根本无法从中分辨出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能感觉到他已经醉得厉害。

黎赫见状，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调侃道：“就这酒量啊，可真不怎么样。”说着，他拿出一根烟，点燃后叼在嘴里，吞云吐雾起来。

突然，姜雨晨猛地起身，一只手紧紧捂着嘴，脚步踉跄地往包房外走去。

“雨晨！”沈念急忙要起身去追，却被黎赫伸手拦住：“小念哥，还是我去吧！”

沈念轻轻点头，今天尽管他多次试图劝阻，却始终没能阻止姜雨晨一次次举起酒杯。他带着一丝无奈的语气说：“那就麻烦你了。”

黎赫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掐灭了没抽几口的烟，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大步流星走出包房。

卫生间里，姜雨晨双手撑在马桶边缘，难受地皱着眉头，感觉他几乎快要把胃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