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柳湘榆坐在马车里,偷偷看着宋彦樟的脸色,猜测他今天应该没有生气,但是多少会有些不高兴。
回门第一天,六叔六婶就要托他办事,宋彦樟很明显就是不想管这事,只是为了柳湘榆的面子,才没有在柳家发作,如今只剩他们二人了,只怕是要数落他了。
柳湘榆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脸色,小声试探道:“夫君今日是不是不高兴了?”
宋彦樟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我若不高兴了,你要如何?”
柳湘榆低头道:“六叔六婶确实有些势利眼,以为与侯府结了亲,就想借你的职务之便,给我堂弟谋个差事,你若不乐意,不理他们就是了。”
宋彦樟道:“我原本也没想理他们。”
柳湘榆点点头,“我看那杨炯似乎很热心,反正柳一舶是他的亲小舅子,就让他去走关系吧。”
宋彦樟回想了一下柳一帆和杨炯夫妇,道:“我看那柳一帆倒是待你不错,只可惜嫁了个傻子。”
柳湘榆皱皱眉,“杨炯才不是傻子,人家可是太傅嫡子,一榜的进士,学富五车,如今可是翰林院学士了。”
宋彦樟歪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满道:“我也是一榜的进士,且与杨炯是同年中举的,他是一榜十八名,我是一榜十七名。”
柳湘榆愣了下,忙称赞道:“是吗?那还是夫君厉害些。”
宋彦樟坐直了腰板,继续骄傲道:“且那年我刚满十七,而那杨炯已经二十岁了。”
柳湘榆壮着胆子凑上去亲了他一口,继续奉承道:“我的夫君可是京城中的天才少年,无人不知的,杨炯虽然出身书香世家,也是比不上你的。”
宋彦樟舒坦了,得意道:“可不嘛,杨炯是个只读书的书呆子,旁人眼色都看不出,不是傻子是什么?你那叔叔婶婶分明就是嫌弃他寻的差事是清水衙门,想让我给你那堂弟找个肥差,他这都看不出,还要作热心肠往上凑,不是傻子是什么?”
柳湘榆小声嘟囔道:“那也不至于如此说人家,好歹是同朝为官的,让人家知道了不好。”
宋彦樟忽然抓起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跟前道:“怎么?我说那书呆子你还不乐意?”
柳湘榆一惊,忙辩解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我会怕他?”宋彦樟嘴上鄙夷,脸色却稍缓,随着晃动的马车将柳湘榆揽到怀里,贴着他的耳边道:“看你今天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我在柳家发火,丢了你的面子,是不是?”
柳湘榆委屈道:“夫君已经很给我面子了,多谢你。”
宋彦樟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想谢我,可不能只用嘴。”
柳湘榆脸上一红,想要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宋彦樟又道:“你那堂弟的事,你想管吗?”
柳湘榆一愣,“你不是不想管吗?”
宋彦樟低头望着他,“我只问你想不想管,你别问我。”
柳湘榆想了想,“若是不太麻烦你……”
宋彦樟忽然又问:“这些年柳贵夫妇不是待你很刻薄吗?你在柳家吃了那么多苦,为何还要管他们的儿子?”
柳湘榆心中一窒,“你怎么知道六叔一家待我很刻薄?你怎么知道我在柳家吃了很多苦?”
宋彦樟没想到他会反问这个,愣了下,并不打算告诉他,这些年自己曾默默关注着他在柳家的动向。
“我在刑部阅人无数,那柳贵夫妇一看就是见利忘义、趋炎附势的嘴脸,我岂会看不出?当年你孤儿寡母投奔与他,能得到什么好脸色?想想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受人白眼罢了。”
说起陈年往事,柳湘榆忍不住红了眼睛,撇过头不说话了。
宋彦樟松开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道:“当时我去提亲,他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不就是为了侯府富贵权势,将来好沾一沾光吗?”
柳湘榆低头道:“是啊,就算一帆是他们的亲儿子,他们都舍得,更何况是我了。”
宋彦樟沉默了下,忽然道:“刑部天牢中,安插个狱卒我还是能做到的。”
柳湘榆一惊,不可置信道:“你真的愿意帮他们?”
宋彦樟轻蔑一笑,“与其让那个傻子成了这个人情,不如让我来做,也好让你在娘家有些面子,你说呢?夫人。”
柳湘榆总觉得他这一笑有些老谋深算,不知其中暗藏着什么“杀机”,但他竟然开了口,仿佛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让人意外又捉摸不透。
福悦酒楼的雅间里,宋彦樟叫了一桌子的好酒菜,准备款待一个人。
一个身穿青衣的倜傥公子撩起帘子走进来,看着一桌酒菜吃惊道:“哎哟哟,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宋二公子竟然会请我一个小小的五品刑部侍郎吃饭?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宋彦樟抬眸看了他一眼,对于他如此夸张的表现很是无语,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坐吧。”
卫潭坐在他身边,闻了闻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一边得意,一边狐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这顿饭要不是你铁面无私的宋彦樟请的,我都怀疑你要贿赂我这个顶头上司了。”
宋彦樟一脸淡漠道:“你猜对了,这顿就是要贿赂你刑部侍郎卫潭的。”
卫潭竟然觉得好笑多过于惊讶了,“啧啧啧,‘贿赂’这两个字,从你宋彦樟的嘴里说出来,真是格外吓人,仿佛立刻就要将我缉拿归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