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榆一惊,刚要挣扎,却感到脖子上有一滴湿润的液体滴落下来,是热的,那是……顾晏的眼泪吗?
他忽然就忘记了挣扎,任由他紧紧抱着,不知所措。
顾晏紧紧抱着他,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轻声唤着那个名字:“阿鸢……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
柳湘榆的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他说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话,也不忍心推开他。该是多么思念一个人,才会如此为他伤心啊,可惜他的爱人,再也不会这样抱着他了。
柳湘榆虽然知道自己被当成了“阿鸢”的替身,但他并不生气,顾晏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无以为报,或许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扮演好这个“替身”的身份,尽量给顾晏一点点的慰藉吧。
柳湘榆心中为他难过,便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轻声道:“顾夫人……他也会很想你的。”
顾晏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立刻被他从幻想拉回了现实,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莽撞,立刻就松开了他。
顾晏擦了擦脸上的泪,慌乱地撇开了脸,“抱歉,柳公子,是顾某失态,冒犯了。”
柳湘榆摇摇头道:“无妨。我听张大哥说起过,说我的相貌与你的夫人有几分相似,顾大侠思念夫人,也是人之常情。”
顾晏脸红道:“对不起,我不该将你当成他的替身。”
“没关系的,顾大侠,你对顾夫人如此深情,确实令人敬佩,这世上还能有多少人如顾大侠一般,为心爱之人白了头?我……”柳湘榆忽然悲伤道:“不瞒顾大侠,我也有一个心爱之人,只是他令我又爱又怕,我喜欢待在他身边,却又害怕待在他身边。”
顾晏从未听他说过自己的事,此刻一听,倒是有些好奇,“所以你才会离开他?他待你不好么?”
柳湘榆摇摇头,“他待我很好,可就是太好了,将我视作怀中玉、掌中沙,想要时时刻刻握紧我,让我喘不过气来,让我害怕他的爱。”
顾晏似乎并不大懂他的意思,一脸疑惑,“如此说来,他还是在乎你的。若是他发现你不见了,一定会很焦急地找你。”
柳湘榆苦笑道:“他何止着急呢?他甚至找了杀手来抓我回去。”
顾晏吃惊地望着他,甚至有些瞠目结舌,“杀手?什么女子竟如此彪悍?竟然找杀手来抓自己的丈夫?”
柳湘榆忽然哭笑不得,冲他尴尬地笑了下。
顾晏忽然就明白了,“不是女子?难道是……男妻?”
柳湘榆红着脸低头,“顾大侠,我……我才是男妻。”
顾晏也脸红了,忽然如释重负地一笑,“原来如此啊。”他轻咳了声,试图缓解这场突如其来的误会和这尴尬的话题,“天马上就要黑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嗯。”柳湘榆刚迈了一步,腿上就疼得瘸了一下。
顾晏蹲下身来道:“柳公子,还是我背你吧。”
柳湘榆有些不好意思,可又实在走不动,便犹豫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顾晏将他背起来,朝山下走去。太阳已经彻底落了山,山谷中蒙上了一层灰色,隐约可以看见月亮升起的影子,周围的寒风也刮了起来,有些瑟瑟的骇人。
除了宋彦樟,柳湘榆从未与其他男子有过如此肢体接触,今日顾晏不仅抱了他,还背了他。柳湘榆虽不生气,但总归有些紧张,甚至有了一些背德的羞耻感。
顾晏的背,要比宋彦樟宽阔许多,毕竟他是个武人,身体自然强壮得多,而宋彦樟是个文臣,身形清瘦,又出身高贵、性情桀骜,自然不会像顾晏这样待人温和亲切了。
柳湘榆忍不住大胆地想,顾晏的夫人虽然过世早,但曾经一定是很幸福的吧?顾晏一定待他百般呵护,千般疼爱的。能得这样一位夫君,真是天赐的福分,只可惜顾夫人天命不永,无福享受了。
若是他真的留下来……
柳湘榆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他怎么能有如此想法呢?可他只是单纯地忍不住有了这样的想象。从此留在这里,过安静平淡的生活,和顾晏一起,即便是做一个人的替身,能被他疼爱、呵护,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顾晏虽并不会爱他,但他是一个好人,和他一起生活,即使不被爱,也总不会太坏的。
他想到这,又忽然苦笑着摇摇头,他在想什么?即便是他愿意做这替身,顾晏也不会愿意将他当成顾夫人的替身的。
顾晏如此深爱亡妻,自然不会将任何人当做他的替身。
况且,柳湘榆的心里也有别人。
虽然宋彦樟于他而言,犹如鸩酒,他喝了一口,已经身中剧毒,无法拔除,如今只能狼狈逃亡,除了苟延残喘,还有什么资格去向往将来的生活?更是不能再拖累旁人了。
顾晏听到他的苦笑,忽然开口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
“额,”柳湘榆回过神,解释道:“没有。顾大侠,你累不累?我是不是有点重?”
顾晏笑道:“不重啊。”
“顾大侠,我是不是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顾晏淡淡一笑,“没有。你来了之后,张炎很高兴的,终于有人陪他说话了。”
“那你呢?你希望我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