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嗯”了一声,手下的动作却没停。又问小敏,“你们在渡口这段时间,有什么不寻常的遭遇吗?”
“倒真有一件……”小敏知道二爷问的是船板上的事,仔细回忆了片刻,回道,“……这些船好像都是被征用北上的,还没见过一艘南下的船呢。”
李世温忽然想起什么,“小敏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方才在渡口上,我听那些大力说,这些监货运的主事,大多都是伦州腹地的口音。”
薛敬若无其事地拿过二爷手中的番薯,掰了一半,又将剩下的一半还给他,“这事我派人去查,看是谁征用了民间私船,往伦州运粮。你们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他站起时,顺便冲着小敏使了个眼色,小敏立刻点了点头,在薛敬离开雅间后,对二爷笑了笑,“二爷,六爷让我监督您,饭前只吃一口,过后再说。”
二爷无奈摇头,“你们呐……”
热腾腾的番薯焐在手中,他的心都跟着渡口上的喧嚣热腾起来,至于吃与不吃,倒真没什么分别。
小敏朝四处张望,“对了,五爷呢?”
陆荣不耐烦地灌了一口热酒,“一进渡口就不见人,谁知道他跑哪了浪去了!”
与天和酒肆紧邻一条街的驿站客房中,葛笑正将蓝舟抵在门边,将他的呼吸含进唇间,仔细地亲着……
他此次也算经历过生死之战,虽然有惊无险,却也心有余悸。刀锋上舔血的日子过得久了,葛笑心里明白,人总要学着洒脱一些。若是在幽谷之中战至最后却未得胜,大不了一了百了,死了活了,莫不过一张人皮混着碎在塚间的红骨,死后烂进泥里,风一吹,照样能像模像样得灰飞烟灭。
可是,他总觉得这辈子就欠了这人些什么。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疼,手底的动作便不听使唤了,紧跟着呼吸颤抖,恨不能以后就将这人和自己放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里,只装着他们两个人。
“咝……”蓝舟忍不住推开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找事是吧?”
葛笑拼了老命才能勉强让自己规规矩矩地站着,克制住,别大白天的真去“找他的事”。然而他的身体虽然克制住了,嘴巴犯欠,委屈巴巴地蹭了蹭蓝舟的脖子,哑声说,“心里痒得很,要不你再叫声‘好哥哥’来给我听听。”
“……”蓝舟喘了口气,让开一些,走回床边坐下,轻笑地着看他,“好哥哥厉害了,还敢去闯回头岭?”
“咳……”葛笑心说怕什么来什么,里那么干咳几声,蹭了蹭鼻子,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想扯着他再温存片刻,结果手刚刚碰到蓝舟的肩膀,就被他拍开了。
“啧,他们骂都骂过了,你就别生气了,再说了,我这不没事吗?”
“没事?等有事了,是不是就等我去给你收尸了?”蓝舟脾气极烈,嬉笑怒骂全写在脸上,可不像二爷那般忍耐克制,能撑到现在还没发火,兴许已经算是他葛笑“三生有幸”了。
“走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蓝舟勾着他的下巴,冷声质问。
“走前?”葛笑没骨头似地黏在他身上,无知无畏地犯贱,“哦对,你给我看书来着,那本书还是从幽州顺回来的。你说你喜欢看,就藏在咱俩的床底下,你还圈出来的几页,说你要跟我——”
说到这,葛笑抬头看了一眼蓝舟的脸色,连忙改了口气,认起怂,“……咳,你说叫我别犯浑。”
蓝舟凑近他的双眼,笑里藏刀,“要么书都烧了吧,反正也用不上了。”
“别别别!”葛笑“噌”地一下坐直,顷刻间吓得魂不附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好哥哥,你是我的好哥哥,好不好?”
蓝舟不想再听他没完没了地犯浑,其实早前接到消息,说葛笑主动偷袭敌军,还被困在了回头岭,他就已经经历过一番“生死”了。他猜准了分兵的数目,猜准了敌军的撤军路线,算准了寨子里剩余的狼……却独独将自己择了出去,放葛笑一个人铤而走险,最后竟然带兵闯入了传说中有去无回的回头岭。
葛笑看蓝舟脸色泛白,担心他旧伤反复,连忙抽了自己两嘴巴,“我错了,是我犯浑!我不是的东西,我混账东西!好人,你别生气,我给你揉揉——”
结果手刚一伸出来就被蓝舟一把按住,“……你就想着为我报私仇,想没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
蓝舟冷冰冰地看着他,声音中再无半分往日的调笑。
葛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当时没想那么多,看见你疼,我就想让他们死。”
“混账。”蓝舟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他腹部的伤势未好,此时捂着肚子,一时左右辗转,也不知道该往哪坐,“咝……”
葛笑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扶住他,“还疼,是不是?”
“唔……”蓝舟咬着嘴唇,紧紧闭上眼,等了好一会儿,那阵痛意才慢慢减退,他缓缓地坐在桌旁,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不敢说疼。”
葛笑拧紧双眉,霎时被这四个字砸得四分五裂。
“……那你说,你必须告诉我。”
“然后还犯?”
“犯!”葛笑梗着脖子,“谁伤你,我就给他放血!”
“你!”蓝舟指着他“你”了半天,最终扯着伤口,疼得弯下腰,“啊……”
葛笑也不与他多说什么,上前一步揽着他的腰,一把将他抱起来,“我没错,为什么要改?!”
“你放我下来!”蓝舟挣扎大吼,“你混账!”
“混账就混账!”葛笑不由分说地将他抱到床上,按住他乱动的身体,掀开被子,将他整个人裹好,然后避开他小腹的伤口压下身,凑到他唇边亲了一大口,“我就是混账,我不是东西,最不要脸了!那你要不要跟我?”
蓝舟气急败坏地吼他,“我打死你!”
“你打!你朝这招呼——”说着,葛笑往他身上一压,把脖子凑过去,指了指,“你今天才知道我混账?蓝四爷,你也太后知后觉了!”
“滚蛋!”蓝舟挣不动,只能继续骂他,“你滚开!别碰我!”
“我就碰!”葛笑将手探进被子里,故意碰了他一下,就听蓝舟窒息般地哼了一声,瞬间不折腾了……
“……”
片刻后,蓝舟浑身酸软,连骂带喘,此时伤痛交加,实在有些撑不住,“你……你放过我,我快难受死了。”
葛笑见他唇色泛白,似乎被自己咬破了一层皮,看着心疼,连忙翻下身,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轻声说,“我追上去动饮血营,的确是以卵击石,但至少我击了,我碰了,我不后悔。这一路被他们压着打,老子心里窝囊!你知道吗,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哪怕是陈寿平十万大军压在这,都不一定干得过他们,若是不去碰,以后咱们就更没实力了。再说了,你被饮血夹那玩意伤成这样,伤口都不肯给我看一眼,我不发火我就是个孬种?”
“那你也不能冲动……”
“我冲动?”葛笑冲他邪佞一笑,“那你是没看见老六,他嘴上不说,心里早就将那个萧人海大卸八块了!”他倏地坏笑了一下,贴着蓝舟的耳边,低声说,“再说了,老子福大命大,往后有的是日子伺候四爷。”
一番不堪入耳的荒唐之语钻进蓝舟的耳朵里,竟莫名其妙地将他心里腾起的邪火扑灭了,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葛笑捏着又狠狠亲了上去……
忽然,外头门声一动,蓝舟连忙一把将他推开——
两人一个惊,一个怒,几乎异口同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