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衙之后,丁奎立刻颁下缉捕令——全城缉捕胡立深。
因为朱唐已死,胡家大哥一案被暂时搁置。有了靳王给出的决策,如今所有矛头指向了胡立深,新兵们全都闭了嘴,总兵府上下一团和气。
另外,仍有一些老兵愤愤不平,于是将怒火转嫁到了幽州府,闹到了知府衙门的公堂外。丁大人铁面无私,将这些人和昨夜在总兵府外闹事的带头人捆在一起,统统丢进了知府大牢。剩下这些沉默的大多数,他们看到这种结果,全都不再敢闹事,纷纷回了家。
新老兵之间滋生的矛盾几乎是在一日内销声匿迹。
隔日傍晚,丁奎亲自送来了被辞返老兵的名单,足足有三百人。薛敬收好名单后,换上一身常服,从王府后门出来,躲着来往的行人,来到了丛中坊。
二爷看了一眼薛敬拿回的名单,快速看了遍,递给了陆荣,“你带着一些办事稳妥的兄弟,将这些老兵一家一家查明,确定每一个人的情况。”
陆荣接下名单,连忙去安排。
薛敬凑到他耳边,仿佛已心知肚明,“如此精明的招数,简直是一石三鸟。”
“哦?”二爷浅浅地笑了笑,转过头,“怎么就‘一石三鸟’了?”
薛敬拖了个凳子,不慌不忙地坐在一边,悉心地说,“首先,丁奎借此机会下发通缉令,新兵们闭了嘴,便能更加专注于效力城防;其次,帮卓缙文解决了总兵府被老兵围困的危机,暂时消除了他的防备心,短时间内只会头疼新兵的训练,不太会给我找麻烦;最后,三百老兵被莫名其妙辞返离城,心里都憋屈着呢,在这个时候您施以援手,无异于对他们济困解危,是雪中送炭呐。”
二爷未置可否,却不甚赞同,“前头都对,只最后一句不妥。”
“哪里不妥?”
二爷笑了笑,“非是‘我’施以援手。”
薛敬一愣,“那是谁?”
“你啊。”二爷笑着看他,“我让你三哥挨家挨户地寻人,暗地里报出的可是你的名号。”
薛敬“噌”地一下站起来,“你!”
二爷抬头看了他一眼,浅声一笑,“这些人可都是勤勤恳恳的好兵,落此下场,正是因为卓缙文为了清除你安插在城防中的那些‘暗线’,‘一网打尽’的结果。在这件事中,你多多少少是需要担责的。所以这三百个人若是能用好,往后可都是你的心腹兵,因此你要怎么安排,是你的事。”
薛敬心里百感交集,未料到竟是如此结果——三百人此时积压已久的情绪,势必需要找寻一个宣泄之口。陆荣此刻带着自己的名号挨家挨户地寻人,明面上是还了总兵府一个面子,暗地里其实是帮自己收了这些人的人心,让他们能继续为军所用,为国效力。
薛敬语声一滞,慢慢蹲下身,仰起头,“二爷……是都为了我吗?”
“嗯?”二爷转头,一瞬间,撞上了一双暖热的目光。
可他没搭话,沉默良久,将目光移到别处。
薛敬对他的反应不以为然,笑了笑,“您这样煞费苦心,还不如将他们收回寨子,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无家可归了,因为没地方去,又讨不到生计,所以才会那么愤怒,觉得是我们把他们从幽州赶出去了。军人以军营为家,刀在哪,命就在哪。我也没有家……我也想回……”
二爷叹了口气,心里莫名不安。
怎么这人说着别人,话锋一转,突然又拐到自己身上了。可一看他这不痛快的样子,又无端心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道理我都告诉你了,你明明心里最清楚,还总要我那句话。”
薛敬怔怔地望着他,“道理是道理,你的话是你的话,你总不愿说,那下回我回山,你还是会拿一块牌子挡着我。”
二爷啼笑皆非,摇了摇头,“你这人,怎么还记仇呢?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没记仇,做梦的时候总梦到,等你哪天摘了,我立马就忘。”
“……”二爷左右想了想,索性换了个说法,“寨门不是在重建了么,想来万八千也不会再将那块牌子立上,他不敢得罪你,倒十分敢惹我。”
薛敬一听,立时抬头,“这么说……我可以……”
二爷打断他道,“好了,先办好眼下的事吧。那三百老兵,随便你处置,只有一点,不要将他们送到九则峰——阳关道和独木桥,若必选其一,也应当是前者。况且,他们原本就当为‘前者’。”
薛敬点了点头,“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件事,我会妥善办好。”
两人又叙话一番,等到夜深,薛敬才离开丛中坊。
刘贺青一直等在门口,见靳王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殿下。”
刘贺青这半个月一直在城外的揽渡河河口驻兵,今日才从城外赶回来,靳王同他一同往王府走,“有没有陈大将军那边的消息?”
刘贺青回道,“末将正想跟您说,回城时刚得的信,说是富河那边的仗快打完了,等大军撤回灵犀渡口时,可能才会有下一步安排。”
靳王点了点头,“那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流民南下,势必过幽州,多带些人盯紧幽州城郊的渡口和官道,别混进了敌人的耳目。”
“可是……”刘贺青有些为难,“殿下,我没有那么多人。”
“你很快就有了。”靳王转头笑问,“三百人够不够?”
“三百?!”刘贺青吓了一跳。
“三百人交给你,你在城外给我好好地练,等练到了能上战场,我就让你带他们去陈大将军那报到。”
刘贺青一下子接了这么多兵,立时眉开眼笑,“王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