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二咬了咬牙,随后转头“欸”了一声,扶着吴大的胳膊,两人遂从二楼翻窗,踩着房梁,迅速逃离了天风驿站。
深巷中,吴大一瘸一拐地紧跟着吴老二的步子,总觉得吴老二随时想要甩开自己似的,“你、你慢点……”
吴老二回过头,极其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一直粘着自己的臭虫,厌弃地说,“你快点,那老东西一会儿醒了,满城抓咱们!”
吴大扶着泥墙,抱着个沉甸甸的包袱,歇斯底里地粗喘,“看你怂的那个样子,你跑、跑那么快……就算出了城,没钱不照样跑不远!你个怂蛋玩意!”
吴老二快步走回来,抑制不住地疯叫,“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吴大冲着吴老二“呸”了一口,唾沫星子喷在吴老二的脚面上,“怂蛋,被那老东西一吓,尿都滋出来了!”
“老二……老二,你等等我!”吴大提着一口气,一瘸一拐地坠着跑,“我、我想在离城之前,再去看一眼——”
“你闭嘴!!”吴老二吼了一声,回过头,一拳砸在吴大的脑袋上,“咱俩他妈命都快没了,你他妈还要去见那个死娘们!你他妈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情种了,我警告你吴老大,要么跟老子出城,要么就自个留在幽州等死!”
“你他妈再骂她一句!!”
“死娘们,臭娘们!我就骂她,怎么了!?一个丑寡妇,值得你这么为她活,为她死的!她他妈的就是个贱胚子、脏豆娘!!”
“你住口!!”吴大气炸了,冲过去抢过他手里的包袱,狠狠砸过去。
吴老二惨叫一声,头顶开了瓢。他怒骂一声,眼睛如浸了血毒,反手一拳跟着一拳,反砸在吴大的肚子上,恨不得彻底把他砸烂。
“你去死啊!你怎么不和她死在一块!!”
吴老二一边砸一边抖,他觉得幽州城里这张网实在是太大了,自己只是嵌在蛛网上的一只飞蛾,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够冲破蛛网活下去的话……那这个人必须是自己。
吴大这个人,说好听点是心善,说难听点,是窝囊。
心不够狠,总坏事。
于是吴老二咬了咬牙,牙齿碰着舌头,磕出了杀心。
吴大此刻已经被打得口鼻出血,整个人快废了。吴老二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老大,我早就想说,你他妈就是一个怂货。”他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平日里踩在老子头顶上,什么事都敢管老子,还是老三好,老三仗义,废话还少。可惜啊,他死在九则峰上了,死得惨。你也去陪陪他吧,哈!”
“别……别……你一个人……出不去的……”
吴大觉得自己的头说不定已经被这人砸了个洞,伸手摸到温热的液体,急喘了两声,才发现方才吴老二砸自己的那一拳,其实用的是包袱里一块闪闪发光的金锭子。
吴老二也学着吴大平时那讨人厌的笑法,抑制不住地低笑,“我一个人出不去?”他伸出手拍了拍吴大的脸,然后从他怀里掏出了方才被夺去的令牌,“我让你死得明白点,方才那老东西说了——一块令牌只能管一个人出城。”
吴大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紧了吴老二,口中糊糊涂涂地冒着污言秽语。
正当吴老二从怀中掏出刀子,准备往吴大心口捅的一瞬间,忽然,熟悉的笛声再次响起——
“啊!!”吴老二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谁?!”
那笛声在静谧的巷子里冒着血气,直往吴老二的耳朵里钻,骤然间,松林中那古怪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那些横七竖八惨死的尸体,像是瞬间将吴老二的口鼻封住一样,那些蛊蛇变成了缠绕在自己颈肩的索命环。
他窒息般地惊叫一声,慌乱间不忘从吴大手中抢过包袱,转身撒腿狂奔,一边跑一边嘶声尖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深巷中了。
这边,吴大早已经被砸得不省人事。
从他身下窜出的红色小蛇,绕着他的肩膀来到鼻尖,蛇信在那血糊糊的眉间扫了一下。
“咝——”
这时,巷尾的少年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他走到吴大身边,冲小蛇咝了几声,红蛇似乎很不开心地回叫,却终究抵不过少年锐利的眼神,缩头缩脑地收回蛇牙,蜿蜒而去,片刻后,便缠在了少年的手腕上。
“李大哥,要追吗?”
李世温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吴大,冲小敏说,“追,留活口。”
小敏立刻点了点头,快速往吴老二跑掉的巷子里跟去。
安平王府。
初九打发了几个干活的下人,去书房检查了一下门锁,然后打了个哈欠,往后进走去。
南苑一时间没了人声,只雪鹰站在房檐上练嗓子。
花坛中隐隐约约传来声音,一个黑影从花坛中闪出,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快步来到书房前。
书房的门上了锁,他快速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他似乎知道今夜这楼中没人,靳王不在府中,刚才那个一贯讨人厌的少年也因为无所事事而先行一步,回房睡觉了。
今夜是逃走的好时机。
那人走进书房,满墙的书卷味呛得他咳了两声,他熟悉这间房子里的一切,所以他根本没有理会那满墙的书,而是熟门熟路地走到书案前,拉开了一侧的抽屉,一一寻找,可是那三个抽屉里除了几本书和几卷纸以外,什么都没有。
忽然,借着月光,也不知道是他下意识的反应,还是仅凭直觉,他弯下腰,往床下看了一眼,床下似乎有银色的光忽然闪了一下,他屏住呼吸,伸出了手,整个右臂都摸到了床下,他摸索了片刻,终于摸到了一个木盒子——
原来藏在这里。
那人快速拿稳盒子,猛地向外抽出,可就在抽出的一刹那,那个银色的铁夹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一口将那人的手咬住了——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王府吊楼的灯火全部被他的惨叫声喊亮了。
紧接着,书房的门大开,早就埋伏好的众兵严阵以待,手持火把阵列两边,初九带了两个兵走到床边,一把将那个趴在地上满手是血、正疼得惨叫的男子制住,当初九一眼看清那人是谁是,忽然大惊失色,“李寒?!怎么是你?!”
这时候,靳王缓步走进书房,初九来不及收起惊愕之色,只能回身冲靳王道,“王爷,耗子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