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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2章 第六三一章 三千尘甲(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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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老爷子长长地舒尽一口气,十年霜雪拨云见日,眼前这明镜一般的广水果真与人的心海一般,连泛起柔波的水鳞,都掐准了时机,齐齐闪光。

“殿下与小二……”俞老爷子看向薛敬,五味杂陈。

权衡再三,他还是没能问出口他们的关系。可转念一想,问与不问又能怎么样呢?说到底,这些年也是他二人相依为命,彼此肩负重担,一路走到这里,护族军、灭水师、请天下烛明。哪怕自己循规蹈矩,将世俗人伦悬高于顶,也不能再将枷锁圈在他两人身上,这一路走来,他们太苦了……苦到自己这么个墨守成规了一辈子的糟老头,都愿意亲手为他们卸去锁枷,允他们胡来一次。

人就活这一辈子不是么,何苦为难有情人。

“罢了……”他长叹一声,释怀了。

“殿下,我打算后日一早就让族军启程北上,二将军说您在西沙那边圈了一片校场,用作练兵,正好,族里的这些老骨头们可以去帮帮忙。”

靳王点了点头,“他已与我说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那您……”

俞老爷子见他欲言又止,忙道,“殿下直言无妨。”

薛敬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不瞒您说,季卿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尤其前段日子在西川高原,他突发血厥,我背着他去牧上雪族求药,虽然命是被那老族医救回来了,可应对急症他下的是猛药,只是短暂压下去了,病根却未除。这些年,他一直受伤毒侵扰,淤血积于心腹,胃时常绞痛,我不是医家,只好来求助于您,想请您在他身边多留上一阵。”

“这正是我要与殿下说的。”俞老爷子道出实情,“重逢那日,我就曾摸过他的脉象,脉弦而细,热积于心胃,火寒交错,必是早年颠沛时伤毒不治留下的痼疾,加之这些年疲于奔战,新伤摞旧伤,也没有好好调养,血犯于浊道,胃窍不闭而热血妄行,很是麻烦。”

见薛敬面露担忧,俞老爷子忙安慰道,“不过您别担心,我这有一祖方,稍稍改良,可消解血淤气逆之症,不过还缺一味时令药引,需要我亲自炮制,因此我会与韩通留守川渝,待到明年初夏,亲自采摘,为他入药。殿下放心,有我俞家的祖方为他调养,保管他余寿无恶疾,安乐百年长。”

薛敬动容不已,实在不知该如何谢恩,只得撩袍跪地,“您的大恩,晚辈无以为报,只能以命相抵。”

俞老爷子忙示意他起身,“嗨,我要殿下抵命做什么,那不是拆人姻缘么。”

薛敬顿觉冒失,耳尖一下子就红了,可他那股套近乎的劲儿谨记着没丢,忙自作主张地改了称呼,“那俞爷爷,我还应当注意些什么?”

俞老爷子捋着花白胡须,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问,“殿下学过望诊吗?”

“学过,皮毛而已。”

“皮毛就够了。”俞老爷子将一张写好的方子递给薛敬,嘱咐他,“将这张方子按我所需一一填好,明日晨起交给我,记得,要见详尽详。”

薛敬展开“方子”一瞧,顿时有些犹豫,“这……还需要宽衣?”

俞老爷子诧异地瞧着他,一本正经地问,“怎么?你两人平日里不行房|事吗?”

“不、不不是……”殿下结巴了,吞吞吐吐地掩饰,“那个……我们……”

可他越是遮掩,越是引人怀疑。

俞老爷子是大医家,平日里见的多是族中病患,望闻问切是他的习惯,都是为了治病救人,根本没存旁的心思,是以全然没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妥,更不认为需要避忌,倒是薛敬的反应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连忙关切地问,“你俩在房|事上是有什么困难吗?是你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没没没、都没问题!”平日里大风大浪里蹚过来的靳王殿下,即便脸皮厚如楼船上的列女墙,此刻也在年近八旬的大医家面前败下阵来。

“没问题那你有什么可难为情的?”俞老爷子松了一口气,“小二那孩子打小就有主意,自打上回为他诊过脉后,我就想与他再仔细望一次诊,奈何战事紧迫,他又忙,还总推脱说自己没事,我想应是怕传到你的耳朵里引你担忧,便就一直搁着,可我这药不能搁着。这些天我一直在推敲能医好他的方子,这不眼看快开春了,采药炮制需严格遵循时令,一分都不能耽搁,所以才来求您帮忙。”

“明白。”薛敬将那张“方子”塞进衣袖,正色道,“明日一早,定交付您。”

“记得,诊脉这事他不叫我告诉你,背着他点,别把老头我给卖了。”

“知道了。”

薛敬回帐时天已擦黑,徐岑刚走,茶还是温的。

二爷见他默不作声地坐到火炉边烤手,耳根子却是红的,便好奇地走到他身后,观详了片刻,忽然问,“你这是怎么了?”

“啊?”薛敬本能地往边上一躲,直接将手边的茶碗碰倒了。

二爷敏捷地伸手扶稳,水却洒了一手,薛敬吓了一跳,忙用袖子去擦,二爷却按住他,“没事,不烫。”见他还怔怔地发着懵,不由担心起来,“俞老爷子向来慈蔼,只要你不冒冒失失地冲撞他,不至于骂你吧。”

薛敬闷声说,“他没骂我。”

“那怎么红成这样?”二爷拿食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红透的耳垂,转身靠回软塌上,“老爷子都与你说什么了?”

薛敬本来耳根子就热,被他沾着湿茶的食指一弹,更是火烧火燎。

“闲聊罢了,也没说什么。”他下意识抬手蹭了一下耳根,顺势扯松衣襟,清了清嗓子里的干火,没话找话,“徐岑又来了?这回他倒是避过了我,单独来见的你。”

二爷懒散地“嗯”了一声,“那你猜猜看,他为何单独来见我。”

薛敬压过那股冲脑的热劲儿,起身坐回二爷身侧,言简意赅,“想必是为林戚杉的死活。”

二爷收起笑,半靠在软枕上,静静地看着他。

“你也正为此事等我,对吧?”薛敬微微倾身,与他唇碰着唇,似挨非挨,“日后他们这些心里藏着八百个鬼点子的远臣,若个个都到你这求生谋死,你还睡不睡觉?”

二爷不耐地将他推远一些,佯装愠怒,“既知他们扰眠,你还敢瞒着我。”

“你不也瞒着我吗?”薛敬一想起他藏起“徐岑”这计“后招”就气闷。

二爷让他气笑了,无奈摇头,“冤枉,石鳞的那本水师人丁册我可是第一时间就给你看了的,还嘱咐过你要‘仔细观瞻’。”

薛敬顺手拿起他手边那本名册,夹着他圈了红圈的那两页纸,不服地辩解,“这两页之间,足足相隔了八十页有余。”

石鳞确实将“徐岑就是他的第二把暗刀”这个秘密隐藏在了这本人丁册的字里行间,却只好心地在“石鳞”和“徐岑”这两个人名的墨色和字形上与其他人名做了区分,若不经反复比对,根本看不出来。这世间怕是也只有眼前这人,能细致到在相隔近八十页的两个小小的名字上看出这细微的差别。

“还说你们不是惺惺相惜。”薛敬一气不过,就又开始胡搅蛮缠地吃闷醋,“南星北将,名不虚传。”

二爷扯着他衣襟,将他捞回眼前,“是你自己不认真,看的时候囫囵吞枣,还敢胡说八道?”

薛敬自觉没理,气也跟着虚了,“那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二爷无所谓地笑了笑,“你知与不知,总归不会影响我最后的战局,你不知晓,反而会在面对康兆朴时孤注一掷,我又何必多费口舌?”

“你——”薛敬长出一口气,“连我也算计,可真行。”

他一转头,发现案上的饭菜又没动,立刻皱起眉,“不是让你好好吃饭吗?又胃疼了?”

二爷忙挡住他按在自己心腹间的手,心虚摇头,“他们送来一盘山果,说是雪后沁了霜的。”

薛敬“哐”地起身,“我这就去揍那臭小子一顿!”

二爷忙叫住他,“关小敏什么事?是你新收的那群楼船兵。”

薛敬俨然成了惊弓之鸟,特别是在俞老爷子与他关照过二爷的身体状况之后。他深知万生岩手底下的那些楼船兵是能够在将来靖天兵变时制争京港的,是以他们来献的殷勤,二将军不能婉拒,可殿下只觉气恼,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怀里揣着那张“方子”尚不知如何下手,若要“望诊”,也得先将他里外里扒光了瞧上一眼才行,可这帐中的灯光太暗了……

二爷自然不知道他此刻心里的弯弯绕绕,见他杵在烛火前一动不动,还以为他仍在为自己吃果子的事置气,只好耐心地解释,“那些楼船兵找了个摘果子的由头来见我,其实和徐岑是一个目的。”

薛敬短暂回神,“也是为了林戚杉,我猜到了。”

“所以你还没告诉我,林戚杉你要怎么办?”二爷收起笑,“昨夜我从湖心岛乘船出来后,押着装有林戚杉的酒桶正要赶往栎京湾,当时心里盘算着要如何用他这步棋杀了盛潜还不能任他逃跑,正纠结着,恰好你的火信就来了,你让我不用担心林戚杉是否会跑,就按自己的计划布战,于是我才敢放手一搏。当时我就猜想,应是你在南岭郡府发现了什么才临时改变计划,奈何战况紧急,我来不及细问,只得先从令。如今林戚杉如愿以偿,那放跑了他这事,能说了么?”

薛敬还在纠结那张“方子”的事,有点心不在焉。

二爷等了他片刻,见他突然莫名其妙转身去拿火折,竟又点亮了几盏蜡烛,顿感诧异,“这大半夜的,你点那么多灯做什么?”

薛敬却默默地爬上软塌,压着他,想试着再去讨一次赏。

二爷冷不丁被他冒冒失失的动作惊着了,人被迫陷在软枕上,口唇被封着,连一丝气都不给喘。烛火太多了,在眼前乱闪,就像在两人浑身点燃了心烦意乱的火种……衣襟被剥开的时候二爷情急想推开他,奈何薛敬使了蛮力,宽阔的臂膀结结实实地压下来,除非弄伤他,否则无论如何动弹不得。

“不行……”可越是拒他,这人就越急,竟敢拽开缠在二爷缠身的寝衣,看似要硬上,“不能,别……”

双腿一天之间被迫分开两次这种事,简直把二爷气疯了。

他开始挣扎,绝不顺从的喘声一旦发燥,脑子里说正事的那根弦就被狠狠挑了一下。终于找了个气口,二爷狠狠将他踹开,起身迅速将衣襟阖紧,怒喘着,“讨打吗?!怎么我问你话呢,你就只想着那事?”

说着一甩衣袖,将他刚刚点燃的烛火全扇灭了,脸色如涂了一层冷霜,“殿下,邪淫溺志,我这的‘赏’可没这种贪得无厌的讨法,掂量着点。”

可殿下只觉六月飘雪,天大的冤枉!

他没想过什么“邪淫”,更不会“溺志”,却又不能明说是为了什么。答应了俞老爷子帮他望诊的那张“考纸”必须赶在天明交付,可眼下别说“望诊”了,连刚点的灯还被这人全扇灭了,这时候若继续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找死。

他左右为难,愁的直上火。

二爷只觉他今晚极为反常,耐着性子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薛敬将心一横,脱口道,“我用林戚杉一颗项上人头,想跟二爷再讨一回赏。”

“什么?”二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兵书中,分明有千谋百计,可偏偏薛敬情急之下挑了最蠢的一招,直接一句话将人惹毛了。

果然见二爷脸色一沉,慢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然而话已出口,殿下索性伸头一刀,还真不怕死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用林戚杉一颗项上人头,跟二爷再讨一回赏,成么?”

二爷一掌拍在桌案上,火冒三丈!

这人是疯了吗?!谋军略战岂是儿戏,拿军功换风月,简直作的一手好死!

薛敬却没给他继续发火的机会,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片,拍在他手边,“趁夜过江,还能赶上林家人的一出好戏,走吗?”

二爷垂眸瞧了一眼那张纸上的人名,眉心微微一紧。

“走,还是不走?”他又问了一遍。

二爷深深吸了口恶气,当即挂剑起身,狐氅一抖,足下生风,朝他掷出的每一个字都迸溅出火星,“今夜林戚杉要是不死,别说讨赏,生杀帐里三炷香,你自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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