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梵未无奈的举起手机:“上午请假吧,我们谈谈。”
顾辞给的理由是重感冒头疼需要休息,他的鼻音实在是太重了,叶玲想也没想直接同意了,而梵未的理由是家里只有顾辞一个,自己留下来好照顾他,感慨哥俩感情真好,叶玲也同意了。
五分钟后,两人齐齐坐在了沙发上。
梵未正要开口,旁边人猛吸了一下鼻子。
“……”
“要不,你先说?”梵未捏了捏有些冒汗的手指,感觉在自己在主持一场随时会场面失控的新闻发布会。
顾辞抱着一个大抱枕,半张脸埋了进去,只露出微微低垂的眼睛,声音不像平常的洪亮张扬:“我不是变态……”
“没觉得你是,而且我没打算跟你讨论这个,”脑中浮现出画本的内容,梵未说着说着,脸上诡异的燥热,头低了,声音也弱了下去,“我是说……嗯……感情的事……”
“感情上……我没谈过恋爱,也没想过跟谁谈恋爱,”顾辞食指胡乱地勾着抱枕上的流苏,头越埋越深,“但我就是,就是……”
感受着心跳越来越剧烈,梵未悄悄抬头朝对方瞄了一眼,结果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二人都以最快速度别过头,耳朵红得要滴血。
盯着光滑的地瓷砖看了两秒,没有听到接下来的话,梵未忍不住问他:“就是什么?”
“就是,”顾辞别扭了半天才小声挤出一句,“就是特别想跟你谈恋爱。”
这句话简直比昨天看到画本还具有冲击力,梵未被这一记直球轰得耳根发麻。
明明早已有了心里准备,昨晚也劝了自己一晚上也接受了这个人就是喜欢自己的事实,但他的下意识还是想跑。
强行摁住想逃避的冲动,梵未揪了揪额前的碎发:“我没喜欢过谁,也别提什么谈恋爱……”
“没关系呀,”顾辞扭捏地往他那边靠了靠,“我也没谈过——那我们俩,挺合适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梵未稍微用力抓了抓头发,掌心蹭过烫烫的脸颊,“我的意思是,我不明白什么是喜欢,可能相比于谈恋爱,我觉得我们更适合当朋友。”
又被失恋的悲伤笼罩,顾辞一下子蔫了:“你的意思是,像以前一样?”
梵未干脆捂着脑袋:“我是这么想的,但是……但是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当普通朋友什么的,嗯,感觉也不能了。”
风吹着阳台外的发财树沙沙作响,梵未听见顾辞问他:“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我也搞不清我们俩现在算什么关系。
但这句话梵未只敢在心里想想,到底是没说出来。
恋爱,谈不成,目前看来朋友关系也岌岌可危,当没发生过,做不到,当陌生人也不现实,这种很糟糕的,朋友不像朋友,恋人不是恋人的关系。
算什么?梵未自己也说不清。
沉默代替了回答,约莫有一个世纪这么长——其实也就两分钟,顾辞心一横破罐子破摔:“就这么说吧,假如……假如真的要跟我谈恋爱,你会抵触吗?”
被迫盯着他的眼睛,梵未缩了一下,真的认真思考了片刻才迟疑地摇摇头:“应该,不会……吧?”
“那就很简单明了了,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还在低头的人猛地抬头,眼神清澈真诚,“那我现在,可以追你吗?”
晴朗早晨暖金色的阳光柔和的透过玻璃窗撒洒在地面,窗外的街道还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万物一片生机盎然,岁月静好。
耳边传来汽车鸣笛的嗡鸣,此刻梵未的淡定轰隆倒塌——事情为什么进展到了如此不可控的地步?!
梵未还是跑了,腿撞上了茶几,差点左脚拌右脚摔倒,总之他重重地关上门,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隔绝在门外。
他觉得谈话以顾辞要追自己结束,和昨天顾辞跟自己表白的程度不相上下。
背无力地抵着房门坐在地板上,脸烧得发烫,他非常希望自己的脑子也能在某一刻烧宕机。
外面传来很轻的敲门声,梵未把头埋进膝盖,声音闷闷的:“还有什么事吗?”
手还握成拳抵在门板上,顾辞低头询问得小心翼翼,眼泪含在眼眶里:“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梵未抓了抓头发:“……没有,别瞎想。”
“我保证,我不会勉强你,不做越界的事对你造成困扰,”顾辞擦了擦眼角,“你要是受不了我就及时止损,就当给我个机会……行吗?”
话落,门的那边沉默着。
顾辞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心脏酸酸的,门内越沉默就越酸,每一秒的煎熬都像在等待最终判决。
本来他也没打算摊开说,每天能看到那个人,心动到抑制不住的时候一边在脑海里描摹他的轮廓,然后再画下来,就这样来一场普通但又不是那么普通的青春暗恋,这样他就很心满意足了。
谁知道刚好把画本放在哪,谁知道自己那个时候肢体不协调,还有那该死的风。
好崩溃。
脑海里已经想到了老死不相往来,放在门板上的手指轻颤着,顾辞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努力保持着镇定:“抱歉……”
“行吧。”
刚说出两个字,门内人终于轻声对他下了最终判决,顾辞觉得晕乎乎的,比被五个亿的彩票砸中了还晕,后面那半句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各种酸酸甜甜的情绪七零八落地纠缠在一起,他已经没办法形容现在的心情了,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算派上了用场:
山重水复无疑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
梵未也很晕,说不行就是直接翻脸,这不是他的本意,但除了说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尊重每一个人的喜欢,也没有讨厌顾辞。
但对于被追,要么对方表白,在一开始他就按照萧一说的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或者没有表白,暗戳戳地搞追求者那一套,萧一看出苗头直接帮他拒绝了。
被追经验约等于0。
完全想象不到今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他也觉得很崩溃。
一个下午他都很恍惚,忘了怎么来学校的,上课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徐铮怜爱地拎起他放在桌子左上角的水杯:“我帮你接水吧。”
梵未道了谢,还是蔫蔫的振作不起来,他怎么想也想不通。
太奇幻了。
正盯着课本发呆,一张纸条落在了面前,摊开一看,是熟悉且漂亮的字:
那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一起上学放学吗?
梵未提笔写了两个字:可以。
接着他趴在桌子上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默不作声地把纸条递过去。
纸条没再传回来,梵未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只当对方怕自己讨厌他什么的,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放学后的组合还是讲题三人组:司星乔,陈昭行,林晓喻,抽象三人组:徐铮,严卿歌,许松林。
梵未和顾辞肩并肩走着,思索着该怎么像往常一样应付,他没注意今天大家都刻意走在他俩身后。
“真的没有感觉到不适不舒服什么的吗?”沉默地走了一大段,顾辞才憋出一句。
梵未摇摇头:“真没。”
“这样呢?”顾辞同往常一样黏糊糊地挨着他的肩膀。
这样反倒让梵未找回了一点以前相处的感觉,烦乱的心突然就平静了:“没有,跟以前一样。”
“那……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