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随便吧,他傅行空爱穿什么穿什么,只要肯跟他比剑,他想裸奔都行。
可惜傅行空既不肯跟他比剑,也不想裸奔。
“我已经十二年没拿过剑了。”他与这位昔日对手开诚布公。
“什么!?”孙客尘瞠目结舌:“为什么?!”
傅行空没有应他这一问,只说:“总之,你不必继续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孙客尘不信:“那你那一日放出的剑气又算什么?”
傅行空摇了摇头道:“非我本心。”
“……你是要气死我?”孙客尘自觉脑门上青筋都跳了跳,这混蛋炫耀个啥呢,十几年没拿剑,上来就爆了一阵灵虚剑气,就这还一副无心剑道的样子?找打吗?
大道无尽,传闻在剑生剑气之外,还有一种心生剑气,因不依托于手中之剑,名之灵虚,这些年孙客尘遍历天下,人间山海尽皆走过,也只是听说过有这样一种境界。
他平生最爱挑战,既知山外有山,自然要去看上一看,只是始终不得其法,谁曾想到头来,还是叫他这个昔日老对手抢了先。
老天爷看来是真怕他太寂寞,才要叫这世上多一个傅行空,这人若不拿剑,他得少掉多少乐趣,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不依不饶的,傅行空自认跟武痴没法沟通,进屋洗澡去了。
屋子里,阿喜收拾起他那身乞丐装,这“衣服”不能让洗衣工搓,一搓就全烂成布条了,只能简单地过个水晒一晒,勉强维持住它作为衣服的大概形状这样子。
唉,乞丐大哥刚来那天,要不是小姐让别扔,他说不定就已经顺手处理掉了,现在看来简直错失良机,柜子里明明就有好多合身的衣服,件件都好看!
他满心遗憾抱着衣服往外走:“那乞丐大哥你先在这儿泡着,这衣服我拿去洗了。”
“阿喜,把它扔了吧。”
“啊?”阿喜呆了呆,以为自己听错。
“把它扔了吧。”傅行空耐心重复了一遍。
他知道这小孩儿为何如此惊讶,事实上每次他换下衣服陪他去酒楼,阿喜都会试图劝说他把这身衣服扔了,只是回回都被他含糊带过。
凡事总有理由,一直以来这身衣服就像他的保护壳,他只有穿着它,才能感到一种自欺欺人的安心,好像只要不换下这身衣服,他就可以永远做他的无名乞丐,永远不去变回那个一身重债的傅行空。
可是现在他意识到,如果自己继续穿着这身衣服,就无法再向她靠近一步了。那无关于他是否体面,他初见她时就衣衫褴褛,那时她不在意,他亦不自卑,如今依然。只是她是那样坚定从容的人,既清醒又执着,那让他觉得,如果自己依旧秉持着旧日那种逃避心态,就终有一天要同她渐行渐远。
山洞那一晚傅行空就隐隐感觉到了,她好像自认背负着某种使命,她有拼尽全力也要去完成的事情,为此她不辞辛劳奔赴各州,一个接一个打开秘境,他无从得知那背后究竟有什么故事,但那不妨碍他去明白,她是那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并且最终一定会做到的人。
他敬佩那样的人。
可是那也意味着,她必然很辛苦,必然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他不知道那些压力是什么,但如果她不嫌弃,他愿意替她分担一些,虽然他自认是个无用之人,可即使如此,他总还是想为她做些什么的。
就先从换下这身衣服开始。
走出房门时,秋日阳光肆意泼洒,依稀映出他袖口织就的银线云纹。
他是傅行空。
下次再见到她时,他会这样介绍自己。
然后,盼望她也能愿意告诉他,她真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