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嗯……说实话味道确实非常之糟糕差劲,类似食物腐败后的冷腻苦味,还十分的油……滑溜溜的。
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想到布兰特,想到她爱的人,她又有勇气继续灌下去。
“唔嗯……呃,”雷莉干呕着扔掉空桶,两眼翻白,五官皱缩成一团,两手使劲捂住嘴巴。
她挺害怕吐出来后,富江会让她跪着把呕吐物舔进肚里。
就在这时,富江单手抛出布兰特,落点正好在雷莉脚边。
她失声叫喊,顾不得翻江倒海的胃部,连忙伸手接住布兰特——
她高估了自己,被布兰特炮-弹一般的重击给砸的头晕眼花,肋骨差点就要断了。
她倒抽一口冷气,慌忙搀扶住布兰特。
可他晕厥过后身体死沉死沉的,每一丝肌肉都如大理石雕铸一样。
她想拉起布兰特,就像想把米国博物馆里的大卫像给拖出去。
徒然——视线转移的空档间,她冷不丁瞥见布兰特眉间脖颈处的粗糙缝痕
(好像自制布偶的简易缝线,雷莉这样想着)
就在她疑惑是不是看花眼,布兰特忽然又变为正常少年模样。
“把这桶也喝了,”富江踢了踢装着黑泥的铝桶。
雷莉紧紧地搂抱住布兰特,像抱住一个沉睡中的婴儿。
她一寸寸仔细抚摸着怀里的布兰特,指尖重点拂过他的眉心脖子。
待听到富江无耻的话,她整个人都傻了。
看看脚下遍布汽油的地板,再看看不远处装着未知黑泥的铝桶。
我犯了一个错。
雷莉将脸颊抵在布兰特额头,两手捧着他的脸。
她意识到:
我以为自己是在两者间进行选择。但无论选择哪个,疯女人都有理由让我喝下另一桶。
从一开始,这两桶我都必须喝完。
“求你……不要这样对我,”雷莉的乞求就像在尖叫。
她抓着身上的浴袍,手指陷进柔软的绒毛里。
她把脸埋进衣领里,冰冷的胸口似乎可以感觉到脸颊的烫度,她整个身体都在发烫。
“喝下去。”
雷莉狂乱的摇着头,湿答答的发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脸颊。
她声音沙哑的失声哭喊,“不……求你,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对不起,我很抱歉……真的对不起……”
富江不为所动,“喝下去。”
雷莉无力的东张西望,两眼红肿的哀求着富江。
她抱住布兰特,把下巴搁在他头上,无数的泪珠打湿布兰特的额发,有些甚至顺着额头涌进他的嘴里。
她哭着哭着,忽然张开嘴巴,喷出一柱汽油,亮灿灿的金色汽油,喝下去什么样,吐出来什么样。
很久以后,久到发烫的身体开始僵硬冰冷。
雷莉看着富江不变的神情,终于意识到她的铁石心肠。
她没有第二个选择,想要活下去,必须喝下那桶黑泥。
她擦去嘴边的液体,喝下整桶黑泥。
她的想法是对的,黑泥在她肚子里不断挣扎游动,企图顺着喉道爬出口腔。
富江提起空桶,像个最严苛刻薄的监工,亲眼目睹黑泥一滴不漏的灌进雷莉肚子里后,才露出一丝满意冷酷的笑。
她招了招手,示意雷莉可以自行离去,即便想去空空肚皮也没有关系。
“呕哦呕!!!”
“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
雷莉跪趴在马桶边昏天黑地的吐着,整只小臂有大半深入喉道,使劲抠挖着。
想要拉扯出整颗胃,好翻个面用开水烫烫搓洗几十遍再消下毒。
(我得去医院,我需要去医院洗个百八十遍的胃……)
她哭的满脸是泪,半张脸狰狞的扭曲着。
直到感觉胃部不再翻腾的厉害,才软倒在地,使劲勒住肚腹,泪眼朦胧的目光透过洗手间侧墙被墨绿窗帘遮住的破洞,望向后院。
——啊,是布兰特呀。
——布兰特,我的爱子。
她半慢拍才想起这个时候的布兰特不该清醒。
他明明一直在昏迷,始终不肯睁开眼睛,就跟个死人一样雷打不动。
他怎么可以醒的那么快?那么早?那么的……恰到好处——
原因很简单,但雷莉拒绝相信。
这要她怎么接受?
难道要她清醒的承认布兰特刚才一直在装昏迷吗?
雷莉看见布兰特侧对着她,面色恢复正常。
疯女人脸上带着笑,是雷莉不曾见过的笑容——看起来带点调侃的亲昵味道,仿佛跟布兰特是勾肩搭背的损友关系。
她将一叠两指厚的钞票与一枚看起来就很昂贵精致的车钥匙递给布兰特。
布兰特的脸上同样带着笑,但他的笑是讨好无奈的笑,他笑的好像无可奈何的样子,但他——
接过钞票与钥匙。
不知为何,雷莉感到一股恐慌绝望的情绪,好像有什么正要颠覆她的认知,破坏她的心理堡垒。
她试图把脸转开,或者移开视线,但她的眼睛却总是溜过去。
她看到疯女人拍了拍布兰特的肩膀,然后开口说些什么。
雷莉的目光终于可以移开,试着不去探听大风传来的谈话声……
——那是从地狱传来的呢喃,是恶魔的呓语。是无解的毒-药,是吹响末日的号角。
“你做的很好,她完全没有起疑呢。也许你以后完全可以进军演艺圈……也许,毕竟是神乎其神的演技啊。”
“哦没错法拉利归你了,还有这些钱,作为这出戏的小费。我玩的很开心,这些是你应得的。”
“那里有三千英镑,你需要数数吗?呵……感到无聊的话我还会再来找你玩,不会在这种时候骗你的。”
“也许你可以为你妈妈买点礼物,她的演出同样精彩极了……”
“来,击个掌吧。”疯女人这样说。
啪——他们相互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