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后,叶琛眼瞳中映出一张白璧无瑕,染着血气的脸。
血从冰凉的剑锋滴落,几滴血溅到他衣上、脸上,洗霜脸色冷极了,目光扫过她形状扭曲的指骨、涨红的脸色、乱成一团的乌发,最后落到她脖颈间猩红的血线上,顿了顿,眼睑垂下,沉着声问:“怎么弄成这样。”
叶琛眨了眨眼,只好答:“一不小心,就这样了。”
洗霜脸色冷得像冰,叶琛望着他,还想再找出几句话来说,此时搜肠刮肚,平素伶俐的嘴皮却仿佛被黏住了,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先前确实答应过他在山下等他,但是听到天音楼那边出事,她顷刻间便明白今夜灵山动静只会大不会小,出于某种敏锐的嗅觉,她提起剑便跟了上去。
叶琛做这事前并没想过自己交代在这里怎么办,她也没觉得谁需要这个交代,但是此刻看到洗霜面无表情的脸,她后知后觉,也许洗霜是需要这个交代的。
可惜她过往生平实在没教会她怎么给人这个“交代”,也不曾演练给不了交代如何补过,她心中挣扎一阵,只好选了最熟悉的一条路——她捂着喉咙的手垂到身侧,看向那几个雪白雪白、冒着金光的茧,示意:“救救他们吧,再不解开,他们也要变成人干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几个茧表面起起伏伏,手足舞动,能看出里头的人真的在很认真地自救。
就是认真得有点过头,茧大概没听见。
叶琛觉得洗霜不会见死不救,她当初为妖鬼之祸去万剑阁求助,乱走一通,结果瞎猫碰上死耗子,直直撞到洗霜跟前,他也没有见死不救。
所以她后来和洗霜闹成那样,她也觉得,或许自己的原因多些,但是世间任何关系都是这样,走着走着,就不知因为什么散了。
那月亮还有阴晴圆缺呢,何况是食五谷杂粮的凡人和难以登仙的修士?
所以叶琛也不觉得遗憾。
洗霜定定看了叶琛一瞬,鸦黑的睫毛下垂,溢出浓郁得化不开的寒意。
果不其然,他不置一词,剑锋利落指向愈发臃肿的茧蛹,剑意激荡,霜华流转,以不可阻挡之势强硬冻结肆意翻涌的金色咒文,无数金色触角霎时挂上层层叠叠的冰凌,乍眼看去,仿佛一丛一丛的雾凇。
但蚕蛹在这铺天盖地的霜雪之意到达前,已然解开。
解法干脆利落,仿佛几根极细的线在蚕蛹表面切出一道,砍瓜切菜般碎成几瓣,叶琛讶异抬眼,听到天边远远传来几声弦响。
蚕蛹破碎,乐知迫不及待从里头钻出来,惊喜极了:“褚师兄!”
一道柔和的弦响远远荡来,似是回应。
铺天盖地的大雪中,那人衣袖随风声猎猎而动,浅浅的月牙白几乎要与漫天风雪融为一色,浅灰的发半束进芙蓉冠,半披在身后,发梢沾着浅淡落雪,周身却不见丝毫冷傲。
他近了,乐知才发现他还带着一个人,微微蹙眉:“褚师兄,他不是......”
另一人微微颔首,从褚离身后走出,一身沉碧似的青,生得是极好的皮相,举止风度极为从容,朝众人温和地笑了笑,如春日斜斜横倚的桃枝。
他侧过脸,目光轻轻掠过众人,最后不经意落在叶琛身上,朝她客气地点点头:“在下出身洛陵苏氏,家父让我跟着褚仙师学点本事,叨扰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