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咬紧牙关。“你总是说得好像我是故意的——好像我存心——”
“你怎么想的我不在乎,事情就是发生了。”泰温恶狠狠地说。“我会给予你符合身份的府邸和职位,也会在君临给你个差事,让你继续为家族贡献。做得好,有朝一日可以娶妻成家。没有任何人和事能让我选你做继承人。我死也不会让你把凯岩城变成私人青楼。”
这些话以快、狠、准的姿态击中提利昂的心。父亲的意思一向明了,但不明说,只通过漠然的眼神和冷冰冰的语调传达。这次捅破这层纸,听到他的真心话,还着实挺伤人的。当然,提利昂不会承认自己的难过。
“告诉我,父亲。您打算把凯岩城传给谁?我很好奇。” 提利昂低声说。
“不关你的事。”泰温说:“这场对话到此为止。”话里的逐客意味明显,完全没有多说的余地:“立刻出去。”
提利昂只能服从。无论别人怎么抗议,父亲总是那一锤定音的人。正好,他也听够了。
就算一切显得毫无希望,提利昂知道自己不是孤援无助的 。他还有哥哥詹姆。虽然失去了权利,哥哥得以安然回到城堡带给他些许安慰。家人中,只有詹姆真正喜欢他、接纳他。父亲和姐姐从一开始就把他当外人,拒之门外。是詹姆教他骑马,教他语言的魅力。哥哥的安全归来令他心头大慰。
做北境囚徒的岁月使他受苦了,提利昂一眼就看出:哥哥消瘦、苍白,脸上还有伤疤。但他还是那个詹姆,总是露出那么温暖的笑。与父亲见面后,他身心俱疲,迫切需要看一看哥哥明亮的笑容。
“所以说......谈得怎么样了?”詹姆问。
“跟想象中差不多。”
“这么惨?”詹姆给自己和弟弟倒了酒,把杯子递给他。提利昂几大口饮尽。詹姆关切地问:“更惨?”
“只有更惨,没有最惨。”提利昂把杯子递给詹姆,让他重新倒满。如今他只能借酒浇愁。“即使你披上白袍,依然是他心目中的继承人。”
“我不想掌管凯岩城。你来当它的主人好得多。”詹姆说。
“哈,这句话别让父亲大人听到,不然他会像恨我这般恨死你。”提利昂说。“好吧,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不可能恨你到那个程度。”
“也许我们该派新来的养女去当说客。”詹姆说:“她嘴皮子伶俐,父亲却毫不生气。”
提利昂身体前倾。“看来你也注意到了?”
“我既不瞎也不聋,当然不会视而不见。”詹姆摇摇头。“我听过他们好几次对话。打仗时父亲把她留在身边,当了几个月的斟酒人。他真的很喜欢那女孩。”
“为什么呢?”提利昂问:“我们得解开这谜团,破解她的窍门。”
詹姆笑得一脸无害。”想偷师学艺?”
“何乐而不为?”提利昂说:“如今,我是死马当活马医。”他用双手握住酒杯。“让我们仔细想想,她与父亲喜欢的人有什么共同点?”
“首先,我们得识别父亲喜欢的人。”詹姆说。
“是的,并非易事。”提利昂用手指敲打杯子边缘,陷入思考。“凯文叔叔?”
“是的,他喜欢凯文,和吉娜阿姨。”詹姆说:“他总是允许她耍嘴皮。其实,我觉得他喜欢吉娜阿姨胜过任何一个叔叔。”
“他对兄弟姐妹们都还行,不过不太喜欢他们的伴侣。”提利昂承认。
“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詹姆问。
“呃,他们是家人,而且不怕他。也许一起长大的经历使他们对父亲怕不起来。我也不太怕瑟曦。”
“真的吗?有时我很怕她。”詹姆弱弱地说。
提利昂脑袋微斜:“看到你回来,她不高兴?”
“高兴?可能吧。但她终日醉醺醺,沉浸在怒火中。”他看着提利昂几乎一空的酒杯。“最近你们喝得太凶了。”
“告诉她,你这样暴饮跟我如出一辙,她也许就会适可而止。”提利昂一饮而尽,继续倒酒。”言归正传,我们的个性迥然的叔叔阿姨们与艾莉亚小姐差别甚大。所以共同点在哪?”
“这倒没错,他还喜欢谁?”詹姆问。
“呃,你和瑟曦咯。”提利昂说。
“有时不像这回事。”詹姆说。
“你注意下他对我说话和对你们说话的态度,便会发现其中差别。”提利昂说。“你是黄金之子,詹姆。搞砸也会被原谅。发过火后,依然是他眼中的宝贝儿子。”他略带忧伤地笑了笑。
“他对我吼得比对艾莉亚史塔克大声多了。”詹姆说:“可能因为他更关注我的表现。”
“是的,他对你有极高的期望。”提利昂打了个响指:“也许这就是关键所在。”
“什么?”詹姆问。
“高期许。父亲大人也许深爱你和瑟曦,但对你们抱有高得可怕的期望。说真的,你们一直在令他失望。此外,他对很多人有高要求。”
“但对那史塔克女孩,却不是这回事。”詹姆说。
“对,他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什么。因此她轻轻松松超出预期。”
“或许这就是谜底。”詹姆说。“但是,父亲对你的要求一向很低。”
提利昂苦涩地笑了。“我是特殊情况,詹姆。父亲恨我入骨,即使我超过他的期望,他也会否认到底。”他有些落寞地举起杯子:“我是没希望的。”
詹姆在他沾到酒之前把杯子抢过去,放在弟弟够不着的地方。”你喝够了。”
“不,我还能喝更多。”
"让父亲的看法见鬼去吧。在我眼里,你就是拯救这座城市的英雄。”詹姆说。“在应付乔弗里方面也做得不错。无论父亲是否承认,你就是每个市民的救命恩人。这还不够吗?”
“哦?那他们叫你弑君者的时候,你清者自清足够吗?”提利昂恍惚地说。
詹姆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睑低垂:“这点安慰,总聊胜于无吧。”
提利昂站在椅子上,前倾身体,从詹姆手中夺回杯子。“干杯,”他说:“致——达不到的期望。”
詹姆似笑非笑,与提利昂干杯。“史塔克女孩还能超越父亲的期望多久,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