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韶许久没有如此复杂的心情了,他说:“殿下,您是上位者,您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到许多人的性命,包括我。您真的知道吗?”
徐澄声音很轻,模模糊糊让人听不清。
他说:“我知道。”
颜韶感到很无力,很悲哀。
他坐在椅子上,而他效忠的殿下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他无论如何都要入宫。
颜韶突然很想笑,笑自己很蠢,什么谋算,什么计划,原来他这满盘棋局谋划,自以为事事周全,重重关隘绝无攻破可能。
可他的谋划就这样被轻易地攻破了,因为君心已变。
又或许说,君心一直未变,是他看错了人。
他以为强硬地用玉玺逼迫徐澄,就可以逼他造反,逼他与佟兆二王对着干,逼他产生野心,逼他想要这天下,想要登上皇位。
可他忘记了,阖王殿下想要的从来只是活着,他和璟儿都活着的未来。
徐澄说:“是我对不住你,但璟儿那里,我必须去。”
“哪怕明知是陷阱?”
徐澄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个非常难看的笑容,他说:“哪怕是陷阱,我也要到璟儿身边,他是我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
那印着五爪龙的金黄色身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一时房间中寂静无比,徐澄离开,只留下颜韶坐在原地。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用帕子捂着嘴,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小圆在一旁看得心惊。
展开手帕,露出一抹殷红。
徐澄没有再回来。
这恰恰印证了颜韶最坏的想法,他回不来了,无论是被软禁还是出了什么事,丝毫没有消息从宫中传来。
他从天亮等到黄昏,再从黄昏等到深夜。
小圆哭过一场,同他说:“少爷,休息要紧,您的身体不该再过多操劳。”
颜韶问:“我操劳什么?还有什么可操劳的?”
小圆说:“要不我们跑吧!再这样下去,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颜韶看着窗外,久久不下雨,天气闷热,月亮是个不明亮的月牙,月光黯淡,周围的星星都格外闪烁。
王府之中很安静,倒不如说自从知道徐澄出事以后,就开始很安静很安静,像这座院子都死了一样。
颜韶说:“我不走。”
他不能走,父母离奇死亡的原因还没查出来,陈管事还在家中等他回家,他不能走。
不知到了几更天,颜韶竟倚在床边睡着了,小圆就趴在旁边的桌子上,他捏了捏身上的毛毯,是小圆给他盖上的。
颜韶的心脏莫名咚咚作响,不安的预感比以往来的都要强烈。
他突然听到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
混乱,喧嚣,吵闹,脚步声,咒骂声,哭泣声,橙黄色的火苗燃烧了王府的一角,他透过火苗听到无数人的哭喊。
廿七凌晨,玉京起了一场大火。
风吹起了侠客的长发,他抚摸着剑站在房顶,陈舟站在那里,看火苗吞噬这座城市。
“好大的阵仗,好疯的人。”
“佟王和他的皇帝爹一样,都是个疯子。”
易清越在惊鸿楼上看得真切,街道上百姓哭喊着逃离自己的家中,珠宝金银落了一地。
婴儿的啼哭声让他心里难受,索性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当听不见也看不见,可那声音穿过他的双手,阻挡毫无作用。
他叹了口气,起身下楼。
“小屁孩们真吵,算了,本公子今天心情好,能救几个是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