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从那张脸上看出忐忑不安。我觉得自己眼睛出了毛病。
“幸福。”我想当然的回答,挤着眼睛看知鱼。
知鱼的脸上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我们快走吧。”她催促道。
到达金明池前,我的眼睛已经在眼眶内做完了几套眼保健操。
河道两岸人如潮涌,游人士庶,车马不绝。
定睛眺望,船上百戏正在演出,踏剑、舞大旗、演神鬼剧等。
人们摩肩擦踵,以防我和知鱼走散,伸手便从怀里掏出汗巾。
大大咧咧的把汗巾一端递给她,另一端我攥在手里。
我吼着嗓子在嘈杂的环境里同她交流:“知鱼小姐,麻烦你牵着汗巾,我带你去游船那边。”
知鱼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拽住我的袖口,我蹙眉。
知鱼:“汗巾太脏了,我拽着你的袖口即可。”
我的脸上一红,难得有人把我说的脸热。我看着那条身经百战而有些泛黄的汗巾,默默收回怀里。
我的袖子一荡一荡的被她牵着,就这么行了十几步,突然有一行人往我和知鱼中间的缝隙里挤去。
我情急之下,下意识抓住知鱼的手,把她牵到我的身侧。
那行人看见我和知鱼之间密不可分的样子,便改道而去。
我:“知鱼小姐,我刚才失礼了,那行人若从我们中间穿过,我就要和小姐分散开了,这才情急之下冒犯小姐。”
我正欲撒开手,却甩不开,知鱼竟然反握住我。
知鱼虽为女子,但手骨架如男子一般,手指修长,缠绕着我的手。
我低头暗搓搓看了一眼交握的手。
“愣着做甚!不是怕被拆散吗?就这样握着走到那里。”知鱼声音硬硬的,像梗在嗓子里,生生吐出来的一样。
我哪里敢多言,知鱼不觉得我唐突冒犯便好。
于是我加快步伐急急的往河边走去。
离得近了,知鱼身上的沉香气息若有若无的扑向我,我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没好意思往知鱼那里看去。
两人登上游船时,我身心骤然放松,任凭凉风迎着面门吹。
我同知鱼在船中观看另一艘画船上的水傀儡,虽然我已观赏过数遍,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拍掌赞叹,古人的脑洞真是出奇的大。
水傀儡者,便是在一小船上开个傀儡棚子,伴随着专门的音乐敲击声,彩棚中间的门打开,出现小木偶人,木偶表演玩筑球的游戏和跳舞旋的节目。
知鱼在一旁,声音幽幽地传入我的耳中:“你激动起来真像个天真烂漫的孩童。”
这时远方驶来两艘画船。画船上立着秋千,我全神贯注的看着,忽略了知鱼的话。
此时,一人纵身飞上秋千,我低低的惊呼了一声,一脸佩服的神情。
“雕虫小技,我能飞的比他高得多。”知鱼在一旁置啄。
秋千上的人翻了一个筋斗掷身入水,我猛然向前看去。
却不想栏杆太矮,我一个重心不稳投入河中。我的手和知鱼极速伸过来的手擦了过去。
我听到知鱼惊慌的叫着我的名字。
灰寂的河水从我眼前没过,一个个泡泡从我的嘴里吐出来,胸腔格外难受。
我感觉自己的眼皮变得尤为沉重,头重脚轻,身子往河底坠去。
什么念头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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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狼狈地趴在岸上了。
我咳出喉咙里的水,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
眼前的一切都是鲜活的,河上的游船在花团锦簇中继续前行。
我转动目光,看到了一个人。
她低垂着头正在拧着衣服上的水。
“知鱼。”我动动嘴唇,干巴巴吐出两个字眼。
知鱼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我。
她的发髻散乱的歪在一边,没有丝毫形象可言。
我:“是你救了我吗?”
知鱼闻言苦笑:“你身旁除了我还有人吗?”
我的泪再也止不住了:“知鱼,除了你没人顾我的死活。”
知鱼继续手里的动作,半晌道:“在水里,你差点把我掐死。”
我有模糊的记忆,有一个物体靠近我,我便疯狂的抓牢抱紧,想来那就是知鱼了。
“你身上痛不痛?”我跪坐在知鱼面前。
她摇头:“不痛,你那点力气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听完她的话,我心里一阵阵伤悲。
“你一个姑娘,为了救我落水,还把我救上岸,我是不是得为你负责呀?”我想起来古装剧里的情节,试探着问。
知鱼飞快地抬头,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鄙夷:“你倒会投机取巧。”
鄙夷中却透出难掩的欣喜。
我不明白她的心思,但不耽搁我去成衣铺买了两身干净衣裳。
带着知鱼进了一趟客栈,知鱼换衣服的速度很快,而我还在铜镜前笨手笨脚的捯饬我的头发。
知鱼推门进来,我慌神看去,头发又从手里散落下来,我披头散发,神情焦灼。
“你还没好?”她走了过来。
我指着束发带道:“这东西我用不惯,不如我就这么披头散发的走出去。”
我说着,还有些跃跃欲试。
“我帮你。”知鱼没有接受我的建议,她拿着漆木梳把我的发从头顶梳到发尾。
我看着铜镜里她认真仔细的模样,道:“知鱼,你真是贤良淑德。”
她抬头看向铜镜,我们的目光相接,我一时没有移开眼睛。
“你和梁知府真是有夫妻相。”我胡言乱语道。
突然头顶一紧,我痛呼一声,知鱼转身往门口走去。
我看向铜镜,知鱼已经把我的发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