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山甩袖:“你们都下去吧!”
祠堂里的下人们纷纷告退。
隋文山神色严肃:“夫人,我知道,那件事是你心里的一根刺,说到底,这都是我的错,明朗他只是个孩子,并没有半点错。你不喜欢二姨娘,连带着不喜欢明朗,这些年我也没有过问。可如今不同,明朗入东宫当伴读——夫人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身为姜府嫡女,自小读书识礼,姜惠英自然不是蠢人。恰恰相反,在大多数时候,她这个当家主母,比隋文山要精明得多。
入宫伴读,便有了一朝登天的可能。
若真有那一日,倘若隋明朗记恨于她,即便不好直接做什么,也定有法子叫她日子不好过。
这还不是最差的。
毕竟,有宗族礼法在,隋明朗越是出人头地,就越要顾及名声。
最差的是,二姨娘向来体弱,若哪天病逝,隋明朗对他们夫妇二人没有父母亲情,反将此事怪罪到他们身上,身在东宫,每日服侍着这世上最尊贵之人,他完全有能力拉着整个隋府给他陪葬。
姜惠英终于从心底生出恐惧。
“老爷,等会我便去请个好郎中,仔仔细细地为二姨娘看诊,务必将她的身体给调养好。”
“辛苦夫人了。”
隋文山大感欣慰,将爱妻拥入怀中:“得妻如卿,夫复何求。”
西厢房。
听完儿子的叙述,隋母的眼中充满担忧:“我虽是妇人,却也听过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一入宫门……能否同你父亲商量商量,咱们就不去了?”
“娘,这是圣旨,哪有商量的余地?即便父亲也只能遵从。更何况,我自小读书,志在科举,日后做了官,也是为陛下做事。除非永远甘愿困在隋府之中,否则,这伴君如伴虎一事,总是免不了的。”
仔细宽慰了一番,隋明朗总算使母亲心中的顾虑消减不少。
晚膳时,隋府举办了一场家宴。
宴上,姜惠英心中并不情愿,却不得不主动示好:“明朗,母亲方才亲自为你收拾好了行李,你等会去瞧上一瞧,若觉得还有什么短缺的,只管说出来,母亲一定连夜为你备好。你明日入东宫,我们隋府在京中虽不是富贵人家,不比那些达官显贵,也绝不会缺了你读书之物。”
隋明朗起身拱手:“多谢母亲。”
瞥了眼一旁的二姨娘,姜惠英终究是没忍住,道:“二姨娘,你在隋府有生育之功,如今,二公子又要入宫当太子伴读,伴在殿下身边,你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下人模样,岂不是在丢二公子的脸?在丢我们隋府的脸?”
二姨娘闻言连忙起身行礼:“贱妾知罪,求夫人宽恕。”
姜惠英摆摆手说一声罢了。
“你贱籍出身,这么多年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
“我已命下人去请了春晖堂的郎中来府上,一会儿用完晚膳,仔细替你瞧瞧,先把病气去个干净,再谈别的。”
二姨娘再次行礼:“谢夫人。”
晚膳结束之后,隋文山又留下自己的小儿子,道:“你母亲的性子,想必你也早已摸清了,她素来要强,最好脸面,实则刀子嘴豆腐心。倘若她对你和你的生母……别往心里去。”
“儿子明白。”
隋文山又道:“你母亲当年因着嫁我一事,和姜府算是闹翻了。可今儿下午,为着你进宫,她特地又去找了她娘家的姐姐,对方曾在宫里走动过数次,知道一些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
隋明朗缓缓睁大眼睛。
说到这儿,隋文山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道:“许是因为年幼丧母的缘故,听说,太子殿下性情偏执狠戾,打死过不少宫人,甚至……你素来周全,可为父还是忍不住要多交代几句,你入东宫之后,说话做事前务必要思虑再三,万不可去触殿下的眉头。俗话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句话放在太子殿下身上也是一样的。若是不慎开罪了殿下,不仅你一人遭殃,我们隋府上下几十口人,乃至于云县老家的族人,都要性命不保。”
“孩儿必定小心谨慎。”
隋文山点点头。
明朗自小早慧,聪明懂事,无论性格还是样貌,都比明轩像自己像多了。只不过,夫人从姜府带回的消息实在令人感到心惊,乃至于一时之间,他不知小儿子入东宫当伴读一事究竟是喜是忧了。
隋文山又道:“明日估计东宫天不亮就会派人过来,你去看一下你母亲为你准备的东西,就早点歇着吧。”
毕竟是去做东宫伴读,姜惠英可谓是将隋府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甚至连她的嫁妆也不吝惜。从衣帽鞋袜到生活起居之物,再到读书所用的文房四宝,没有一样不仔细的。
这样的示好,还是来自于嫡母,隋明朗着实感受到了一丝受宠若惊。不仅仅是自己,就连生母都得到了眷顾。
此时此刻,他已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同时,隋明朗也更加意识到,自己被选作东宫伴读的含义。他必须要谨慎再谨慎,绝不能连累到隋府。
隋明朗在睡眠方面素来很好,怀揣着心事,他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东宫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