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抄完三遍宫规,早已入了夜,三名伴读终于能够起身,伸懒腰的伸懒腰,打哈欠的打哈欠,此时此刻,他们只想赶紧去泡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明日还有早课呢。
宁为远走在最前面,边开门边道:“还是明朗爽啊,被殿下叫去洗脸换衣裳,就这么……”
话还没说完,打开门的他愣住了。
门前,隋明朗跪坐在地上,正在认认真真地写字,仔细一瞧,赫然也在抄宫规。
“你们都抄完了吗?我也马上。”
听见声音,隋明朗抬起头说道。
李承奇道:“你也被太子殿下罚啦?怎么不进来抄?外面不冷吗?”
隋明朗笑道:“还好,我穿了厚衣裳,不冷。”
宁为远凑上前,边看边问:“抄到哪儿了?还剩多少?如果马上就好了的话,我们在这儿等等你。”
他浑身难受,又冷又饿身体又酸痛,只想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还要边洗边吃点东西。
隋明朗道:“抄到第三遍第97条了。”
李承奇笑道:“那马上了。”
方邵元沉吟道:“不是殿下命你抄的,是你自己要陪着我们一起抄的,是不是?”
闻言,宁为远和李承奇皆是一愣。
隋明朗只是快速地写字,没说话。
李承奇道:“真的假的?”
方邵元叹道:“傻不傻啊你,要是能替我们也就罢了,你抄再多,我们仨也不能少写一个字,干嘛自己为难自己?”
隋明朗写完最后一个字,抱着抄好的三遍《宫规》站起身来,认真地道:“事情是我们一起做的,断没有你们三个受苦,我一人当逃兵的道理。”
寿宴这一日过后,四个人的关系似乎变得更加紧密了。
上课一起读书,下课一起完成作业,共进午膳,时不时整点小酒,日子过得很是美哉。
大多数时候,太子殿下一上完课,便回了南苑。偶尔与他们共进午膳时,也是君臣有别。
至于另一名伴读崔嘉瑞,唯有殿下在的时候,他才会与隋明朗等人共进午膳,其他时候都是独自行动。
方邵元猜想,丞相之子的身份,使崔嘉瑞不屑于再去结交所谓“人脉”,又或者在对方眼中,包括自己在内,都达不到令其认为值得结交的地步。
无论如何,崔嘉瑞与安弘毅是同样高傲的。只不过,一个外放于形,一个内化于心。
伴读生活满百日的这一天,上完课后,先生宣布了一个消息。
“所谓君子善六艺,圣上既然命老夫教授殿下与诸位伴读,老夫便不能仅仅只是传文,适当的武也是必要的。而在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君子六艺中的射与御,即骑射之术。”
“老夫已提前向圣上禀报,圣上也已应允——明日,将有一队禁军护送你们前往皇家马场,那里的主事会教授你们骑射之术。”
顿了顿,尚承德老先生看向太子,询问道:“殿下可有意见?”
顾温单手撑着下颚,淡淡道:“无。”
尚老先生于是道:“那就这么定下了,下课。”
待殿下与先生离去后,四人在教室里讨论起来。
李承奇问:“明朗,你学过骑马和射箭吗?”
隋明朗摇头:“没有。”
李承奇道:“太好了,我也没有。”
宁为远摸着下巴道:“我倒是骑过马,不过骑得很勉强……和没骑过也差不多。”
方邵元啧了一声,得瑟道:“小生不才,精于骑马与射箭,明日可以当一回诸位的老师,届时有什么疑惑的,只管来问。若肯叫一声哥哥,手把手教学也不在话下。”
宁为远哼道:“你父亲是护卫长安的武将,你学过骑射有什么可得意的,没学过才奇怪了。”
隋明朗与李承奇则是笑道:“那,明日请方兄多多指教了。”
方邵元笑道:“好说好说。”
同一时间,望月楼的某间厢房。
年轻女子身材窈窕,气质不凡,隐于屏风之后。
男子却是长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双手更是布满老茧,跪立在屏风前。
“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年轻女子淡淡地问道。
“回贵人的话,小人都听明白了。贵人放心,明日殿下及伴读们的马匹都是小人的一个同乡负责的,他对小人从不设防,小人一定会让画像上的少年骑上一匹有问题的马,死无葬身之地。”
年轻女子道:“马场那边,我也会安排别人配合你,只要你小心行事,你的那位同乡会是你的替死鬼。但,若是不慎被太子殿下查了出来——”
男子忙道:“贵人放心,贵人对小人有恩,若被查出来,小人会一口咬定是小人与隋府有怨,绝不会牵连到贵人。”
年轻女子满意地点点头:“如若你真的出了事,放心,你的家人这辈子都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男子磕头道:“小人叩谢贵人大恩!”
年轻女子最后又交代道:“现在,把画像上的人牢牢地记清楚,然后当着我的面烧掉它。”
男子一愣,随即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