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堇又好气又好笑,这混小子,也不知随了谁,见着好看的人便兴奋,明明她和丈夫俩人再老实不过啊。
她抬头望去,却被惊得愣了愣。
徐徐走来的年轻公子,身姿欣长,眉目昳丽,肩上墨色的披风衬得他脸色莹白如玉,似天边冷月,青山雪峰。
身边的儿子拽着她的衣袖,兴奋道:“你看!我没说谎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那清冷矜贵的公子朝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芦堇恨不得给傻儿子一巴掌,你以为你很小声吗?别人都在盯着你看了!
她二话不说,将儿子打包塞进后边院子里,高声道:“娘!来客人了!帮我看着他点!”
坐在院子里缝衣裳的婆婆搂着胖孙子,眉开眼笑:“行,你去忙吧,来六娃,奶奶这有好吃的啊……”
芦堇无奈。
她回到前边,人已经在草棚里坐着了。
小店主要是卖些点心,茶水却一般,她想了想,翻出一罐最好的茶叶,泡了茶,和点心一起送上去了。
少年模样的侍卫靠着柳树,双手已经折了几枝把玩,盯着河边的鸭看个不停,对经过的她视而不见。
她将东西放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公子到这里来,可是有要紧事?”
杜岑玉笑了一声:“看来你过得不错。”
芦堇微微低头,不敢直视他:“托公子的福,自从嫁给我夫君之后,他和婆婆对我极好,日子虽然清苦,我也知足了。”
提起家人时,她嘴角微翘,眼中满是柔情。
“那就好。”
杜岑玉指尖轻叩,温声道:“不用拘束,你既已赎了身契,便只当我是客人,此次前来,是想借你家宝地一用,放心,一日便可,银钱按十倍给你。”
芦堇忙道:“公子请自便,这边不常有人来,点心我丈夫另外租了地方卖,这院子关上一日也无妨。”
她家正好在镇子东头,寻常人不会来,寻来赏景喝茶的大多是熟客,常有给了银钱,买一日清净。
“嗯,一切照旧便好,去吧。”
“是。”
早上做的点心所剩无几,芦堇看了看厨房里备的料,将泡着的花瓣水倒进面盆里,准备和面,现做些出来。
以前的主子并不喜欢吃点心,不过看这样子,怕是等人的,先做着吧。
那少年模样的侍卫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厨房,四处看了看,两个大大的灶台旁,竹架上放了各色瓜果蔬菜,井井有条,靠墙的木盆里养着活鱼,另一个盆里放了一大束鲜花,红的白的,煞是好看。
他自来熟的拿了个果子啃,朝正在忙的芦堇扬了扬头,啧啧称奇:“嫁了人,果然不一样了啊!我记得以前府里,属你最好色,见天的找机会去看公子,现在居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跟从前比,看着老实本分不少。
他乐了起来,小虎牙微露:“你儿子见了公子,眼睛都在发光,这点倒是挺像你。”
芦堇将面团甩上案板,没好气:“苍术大人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容颜依旧。”
跟以前一样聒噪。
苍术不以为然,得意道:“我父亲未蓄须前,跟我站在一起,别人还以为他是我哥哥,这种家族天赋,你羡慕不来的。”
芦堇无语,白了他一眼。
嫁为人妇的女子一头乌黑长发挽起,用一块细布扎着,发髻旁簪了两只银钗,虽然一身粗布衣裙,依然清秀动人。
任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正当妙龄的姑娘会舍了王府的差事,嫁给一个货郎。
“难得跟公子出来一趟,有什么好吃的,快给我来一份,我记得你在府里时,点心做得不错。”
芦堇将一大束槐花摘了放竹新竹编成的篓子里,预备着等下做点心,答道:“窗台那的柜子上有一些,都是时令的东西,不比府里用的东西金贵,你自己去拿,记得给公子留些。”
苍术快乐的去翻柜子。
芦堇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摘花。
从前在王府时,她便羡慕王爷身边的苍术,活得率性舒坦,不像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主家待人再好,也总是拘束,不敢放肆。
后来长大才知道,他和她,身份上便天差地别。
常说宁为大家婢,不做小家女。
可其中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沿河的人家,门口会支个摊子,放着自家做的东西,有些是点心,还有些是自家做些个小玩意。
游人不多,偶尔有挑着担子的货郎经过,见着熟人,热情攀谈,然后卖出几样东西,两边便心满意足离去。
安详宁静,远离喧嚣。
灵汐捧着一罐香煎小银鱼吃得头也不抬。
他们一行人穿着穿着打扮,一看便与这地方格格不入,卖东西的见了,招呼都热情两分。
一家卖鲜花饼的阿婆别出心裁,放点心的篮子是用新劈的竹子做的,精巧好看,带着淡淡的竹香。
灵汐出双倍的钱买了好几个篮子。
阿婆喜笑颜开,送了一罐小鱼干,是这边河中独有的小银鱼,手指大小,极难捕捞,原本是给孙子留做零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