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衾抬手画了阵法:“用的可是此阵法?”
“是......不对,此处该是如此。”祁肆仔细辨认后,抬手将阵法末尾做了修改。
“竟是改的这里。”司衾继续道,“这修改之人,医道一术不在我之下,这一笔实在精妙,原本要这阵法起效,需得吟诵被复活之人的姓名,且若非自愿,即便如何吟诵,这回魂术也不会有效用。而这末尾的一笔修改,即便吟诵之人并不知晓回魂术的效用,也可成效,且自愿献出精气,以此供奉这位神君。”
“医术不在你之下,这世间怕是只有......”覃沨皱眉道。
“师妹,天外有天。”司衾打断了她的话。
覃沨止住话头,转而问:“那这药方只是补药,补人的精气的?”
“的确有大补之益,药方只是个幌子,要命的是这阵法和那句念白。”司衾拂了那阵法,不慌不忙地开口。
祁肆:“可有破解之法?”
司衾盯着祁肆,似笑非笑:“这位神君,复活了吧。”
“神君?”覃沨疑惑地看着两人。
司衾见对方一副缄口不言的样子,也并未追问,目光穿过院子,看向门外,像是在等什么,“只要这位神君,长长久久地活着,黄州城内用过此法的人,寿元不会有变化,顶多是活得比以往更艰难些。”
“你用过此法。”祁肆肯定道,若不然,即便这法子是司衾所造,她又怎会知道,用了这法子的人活得艰难。
司衾淡笑不语,转而道:“清远的目的已经达到,这阵法与念白已近乎无用了,若要确保万无一失,最好是不会再有人用这阵法。”
祁肆:“既已无用,为何说最好无人再用?”
“人心不可猜测,若有心之人用这法子另作他用,又有谁管得了呢?你说呢,祁姑娘。”司衾缓缓道。
祁肆盯着对方没说话。
“可黄州百姓如此之多,如何确保得了?”覃沨很快顺着司衾的话,皱眉道,“还有其他的法子吗?”
司衾扫了一眼祁肆,似笑非笑:“有......”
“什么法子?”覃沨迫切道。
“让所有接触过黄州事件的人,忘记起死回身之事不就行了。”司衾说得轻松,仿佛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覃沨:“怎么可能!”
司衾看着祁肆:“祁姑娘认为呢?”
祁肆缓缓道:“司姑娘说笑了,法子是个好法子,不过消除记忆这事儿,在下区区一介凡人可做不了。”
“凡人做不了,自有神仙来做。”司衾说道,“罢了,覃沨我先回屋了。”
祁肆看着司衾离开的背影,心道这人为何要引导自己去消除众人的记忆?
不过话说回来,这的确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这事儿凡人做不了,可对神仙来说,不过一抬手的事儿。
祁肆认识的神仙可不止一两个,可要如何唤神仙来,却是个问题。
守株待兔可不是个好法子,往日那些神仙来无影去无踪的,自己总不能再去一趟冥界吧。
祁肆手上无意识地抚摸着那枚哨子,眼下那几位神仙怕都在找清远,若当真跟郁风传信,他会来吗?几番犹豫后,还真让她想到了其他法子。
乐浲。
祁肆并未过多犹豫,当即给阿影传了信。
只是过了好几日,阿影并未回信,祁肆在担心之余,开始琢磨其他的法子。
与此同时,覃沨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让人失忆的法子,我有。”
“以往在外游历之时,得过一方子,这几日我将那方子几经改良,再辅之以针法,改人记忆可成。”
“这么多人,如何......”祁肆犹豫道。
她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祁姑娘,这法子虽治标不治本,总比现在干坐着强,我与师妹一道,再加上其他玄门弟子,日夜不停,不过月余便可结束。”
祁肆盯着眼前这位玄门关门大弟子,缓缓道:“司姑娘,人言可不是停在原地任由你打扫的落叶,今日张家公子不知,一刻钟后李家公子便将此法透漏出去,用不着一个时辰,忘记的人立刻又知晓,你防得住吗?”
覃沨若有所思:“说得在理,我再去想想其他法子。”她说罢便快速离开,留下祁肆二人站在院子中。
“我也去跟师妹再探讨一番。”
“站住。”
司衾转身之际,一把剑架在了她的颈侧,祁肆阴恻恻道:“你把覃沨怎么了?”
司衾眸光一转,回头看她:“祁姑娘胡言乱语什么?”
“覃沨处事向来周全,人言不可控,她清楚得很。拿人记忆之法,她若提出来,断不会出此纰漏。”
司衾见行事败露,也不慌,笑道:“这丫头还真交了个好友。”
祁肆:“你既是她的大师姐,便更不该害她。”
司衾用手指轻轻拨开颈侧的剑,轻松道:“放心吧,低阶催眠术而已,一炷香的时间便该醒了。”
低阶催眠术能让玄门大弟子乖乖听话?怕这司衾在覃沨面前极受信任,祁肆收了剑,盯着眼前这位气定神闲的主,语气不善:“你闹这么一出,到底为了什么?”
“能为了什么,这不都还没成。”司衾低声念叨。
祁肆心念一转,开口道:“是李棋?”
司衾被道破心事也不恼,只习以为常道:“怎么连个刚认识的人都看得出来?”
“是你太不会隐藏,前几日你匆忙而至,点名要见他,却只敢远远看一眼。现下又想借覃沨之口,宣扬这破解之法,无非是想让官府出面安排民众,既如此,那大理寺少卿不可能不出面调和,以便你再见一面。”
“只是我想不通,”祁肆继续道,“若想再见,那县衙的屋顶又不是没爬过,何必费这些周折。你在怕什么?”
司衾像是被戳到痛处,出口的话不如方才那般无害:“干你何事?祁姑娘还是找你的神仙去吧。”
话刚出口,司衾便利落地出了院子。
知晓覃沨无碍,祁肆也懒得去探究这位大弟子在隐瞒什么。在与宿鸢几经考量后,最终决定使用除魔人秘法,以此消除黄州城内人的记忆。
“这秘法损的是施法人的修为及寿元,祁肆你当真想好了。”宿鸢道。
祁肆点点头:“要的就是这一劳永逸的结果,修为再练便是,至于寿元......”她顿了顿继续道,“再说吧......”
“这事儿于你而言损修为折寿,于神仙而言不过挥一挥手的事,你......”
“师父,”祁肆打断道,“万事不可依仗别人,这是你教我的。”
宿鸢无奈道:“罢了,是我多嘴。”
祁肆提醒道:“冥界这阵儿没空理人间的事,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宿鸢二人好不容易过会儿消停的日子,祁肆想让他们再过长一些,宿鸢的寿元不能再有折损了。
宿鸢沉默着,片刻后道:“若是换作在漠北那时候,我定毫不犹豫地应了,但现在......”宿鸢低头无奈地笑了笑,“我总归是除魔人,祁肆,别拦我。”
祁肆此刻说不出拒绝的话。
两人当晚便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施法,剑生在旁看着,覃沨与成砚充当护法,法术生效之时,一道萤火似的光没入了黄州城上空。
祁肆:“黄州之事已告一段落,在下欲闭关一段时日,诸位有何打算?”
覃沨疑道:“你要走?之前未曾听你提起过此事。”
祁肆并未将秘法损耗寿元之事告知,笑着说:“经此一役,我也该精进自己的修为了。山高路远,有缘再见了。”
祁肆拱手作揖,与一众人道别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祁肆走得太突然,也太快了,根本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覃沨一时间说不出挽留的话,只沉默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接着宿鸢与剑生也离开了。
成砚:“师姐,我们回去?”
覃沨点点头,心里却在想:祁肆走得如此匆忙,是有事瞒着我吗?
“为何不见司姑娘?”
覃沨:“不用管她。召集玄门众人,除驻守弟子外,其余人三日后回玄门。”
覃沨止住思绪,心道自家师姐怕是还趴在县衙的房梁上呢。也不知这除魔人的秘法对她有影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