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钩,繁星点点。篝火的橘红的光打在脸上,照的五官清晰,棱角柔和。
肖碎妄举着双手靠近火堆取暖,脑袋悄悄往左偏,偷瞧齐以渔的脸。
这还是第一次他正眼打量这个少年,以往他都是是不屑于看他的,一直认为瞧他久了会脏了自己的眼。只是这一次,不仅感觉少年的眉目清秀,心口还荡漾酥麻春意。
天色已晚,齐以渔带着肖碎妄不敢走大路,只得寻偏僻的野道走。好不容易得了一处巨树下歇息便立刻拾了柴火取暖,天气凉了,夜晚更是寒风阵阵,入骨的凉。
偶有风吹入领口,肖碎妄缩了缩脖子,想着两人许久就这样坐着不曾说话实属有些尴尬,于是他忙赶着开口。
“近来你可好?”
齐以渔转头瞧向他,皱了眉头。
肖碎妄也是在话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怎么可能好,这些年他自己就没少攒动同门排挤齐以渔,甚至把齐以渔是一个卑贱的炉鼎这种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所有人都对齐以渔避之唯恐不及,无论远近的弟子都会用另类的目光瞧他,而这些全都是他肖碎妄的手笔。
可是那又如何?要怨就怨他是个炉鼎好了,一个器物怎能生怨来。只不过心里这般想着,还是忍不住往另一个方向思考,落在齐以渔身上的视线更加心虚。
心下一横,默念百遍对不起易将行的言论。当初是易将行让他欺负人家的,眼下他是不可能再听从那些话了。
可是易仙尊是自己最喜欢的人啊,肖碎妄又犯了难。目光游离间又对上齐以渔姣好的面容,嘴角的小痣随着少年抿嘴,露出笑颜间不断移动。
热气涌向头顶,突然开口。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谁都欺负不了你!”
很好笑的话,一个筑基期的人扬言要保护金丹修为的人。
小心翼翼地去瞧身旁少年的表情,入目是粲然的笑意。
他的唇怎么那么红啊,像是自家皇妹用来涂脸的胭脂一样。
这样想着身子不自觉靠近了,两人的呼吸交错,唇齿只在一指的距离,仿佛一阵风的助力就能相接。
终究还是没敢吻上去。
肖碎妄缓过神,心中暗道自己的鲁莽,还没亲到最喜欢的易仙尊呢,怎么能把初吻给一个肮脏的炉鼎。
又想坐回去,刚离得远了些,衣领便被揪住。身体被拉了过去,随之而来的是柔软潮湿的一个吻。
他瞪大了眼,看着闭目的少年。
他的睫毛好长,他额间的红痕好美,他的唇好软。
他在亲我的嘴,他在轻咬我的下唇,他的软舌轻触我的齿……
脑子里全是齐以渔的脸,那个炉鼎,那个他最看不起的炉鼎。
什么易仙尊,什么易将行。那些身影全都消散了,飘出了他的世界。
现在他的世界该换人了。
……
这一路上肖碎妄都异常听话,甚至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是硬来形容就像一条听话的狗,指哪咬哪。
之前对齐以渔总是臭着脸,如今倒是笑得和一只花一样,整日有发不完的阳光。
没心没肺的东西,自己父母死了还能在自己面前笑的这么开心。
齐以渔表面对他热情相待,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鬼脸,骂了多少句蠢货。
肖碎妄上钩的样子比自己想的还要贱,还要轻易。
直到二人快要入了启国京城,肖碎妄终于没了笑容,原本急忙的脚步也缓了下来。他走在齐以渔的身后呼吸急促,手也在抖,迈的步子如千斤。
齐以渔知道他是害怕了,但是这是不行的。他换上担忧的神情站在肖碎妄面前,慢慢拉起他的双手,语气满是关心。
“肖师兄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共同面对的,所以我们快去吧,晚了就不好了。”
说来奇怪,就是几句体己话而已却让肖碎妄忍不住湿了眼眶。
自己身边竟有如此关心他的人,以前真心待他的只有父皇母后,如今身边有了齐以渔,他还在怕什么。父母尸骨未寒,自己怎能畏头畏尾思前顾后?
想至此处再抬头时,肖碎妄面色坚定了些,信步而行与所念之人掌心相握。
“你说得对,该面对的我不会再逃避了。”
启国是个繁华的国度,巍峨的城墙守护一方荣华。鲜红色的墙面,金黄色的砖瓦,蜿蜒的石宛若巨龙。
这个地方肖碎妄小时候经常来,父皇和他站在高墙之上俯瞰启国的子民,然后父皇会摸着他的发顶,告诉他长大一定要保护好百姓,做一个优秀的王。
现在,还是这个地方,肖碎妄又看见他的父皇了。
不止是他的父皇,还有他的母后,他的皇兄,皇妹。
“啊……”
金饰在奔跑间相互敲击,青色的衣袍褶皱不堪,目眦欲裂。
那是京城的城墙,皇室建筑的高墙啊,是皇室的尊严。
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就那样挂在上面,眼睛还没阖上,直勾勾看着远方。
母后一向爱美,胭脂水粉从未重样,可是她现在就那样满面脏污乌发凌乱地挂在那。
“呃啊啊啊啊……”
余下的悲鸣被压制下去,齐以渔捂住了他的嘴。冰冷的泪打在手背,然后是热的,黏腻的液体。
“妄儿平安快乐就好,要记得常回来看看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