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毕云没明白他又在说什么,近来易将行变得很奇怪。脾气明显不如以往柔和,反而有些沉默,总是自说自话。
应该是因为那个炉鼎。
章毕云叹气,抬手拍了拍自己这个好师弟的肩:“别担心,涅槃花有下落了,师尊会醒过来的。”
美人还是没动,就连神色都没变一分,他在想自己的做法真的能让师尊完整回到身边吗。如果出了意外该怎么办,他真的会失去师尊吗。
易将行又去看了谢守人,彼时的少年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谢守人看见他们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起身行礼:“弟子身体不便无法起身,师尊和易仙尊见谅。”
和打他们脸一样,谢守人说完又转过头继续荡那个破秋千。缠着枯花的藤挂在架子上来回摆动,谢守人的腿明显是能动的,双脚搭在地上轻轻助力,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
也不知道是真高兴还是装的,章毕云笑着往前凑:“无妨无妨,难得见到徒儿不在练剑,受了伤就是要好好休养啊,这点礼术就免了。”
少年没束发,很随意的样子。墨色的发披在身后,随着秋千扬起又落下,他深渊似的眸子不带波澜:“要是能放徒儿出去就好了。”
章毕云自动屏蔽了他的话,笑呵呵地靠在木架子上。
“你不是说你的规矩是为齐以渔破的吗?按你的说法,你今天就算是跪着也该把礼完整的给我们做全。”易将行站得他几尺远,直勾勾看着他的双腿。
谢守人眼皮都没抬,仍旧晃着身下的秋千。
“那么易仙尊以为晚辈为何不作礼,并非因为腿脚。”
眼看着两个人之间气氛降到冰点,章毕云头疼地一把抓住秋千的藤蔓,用力晃了几下,打断了不停起落的秋千。
“谢守人!怎么说话呢,看你真是病糊涂了。”
“是啊,病糊涂了。”
谢守人不爱笑,这件事只要是内门弟子都知道。
自从少年和章毕云做下了那个所谓约定后,他不仅要给尚光仙尊一月一献血,还要被遣去做各种苦力。他知道这是章毕云在向他施压,不要说不该说的话,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能做的都做了。每月往自己心口捅刀子,再吃保命的药。给内门弟子上课,批注作业,去外景猎杀灵兽取芯石上交,别人不愿做的事他都做。
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见到齐以渔。
但是现在他们要杀了齐以渔。
谢守人不同意,他们就不让他离开了。给他困在院子里,和外面人说他修炼走火入魔了,要闭关。
在看原书的时候,谢守人就知道易将行是一个狼子野心的人,也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是同样趋炎附势。但他还是来了,为了齐以渔来了。
心里想着变强后就把齐以渔带在身边保护着,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孩或许就可以免于灾难了。真的见到那个淡蓝的身影,谢守人心里是有些慌乱的。
那时候的他正在想去找章毕云讲最近门派灵兽芯石出售问题,正巧听到闲聊的弟子讲什么蓝色头发的炉鼎。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书中反派,只是炉鼎又是为何,他没多想。
等了这么多年,就算不是齐以渔他也想去看看。
谢守人躲在行云峰必经之路旁边的树上,约摸过了两个时辰,他果真看见了一个淡蓝发色的少年回来了。
少年一个人捧着玉书,一步步走上了行云峰。
谢守人没见过齐以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少年就是要等的那个人。
他不想破坏少年的生活,也不敢说太多的事情,怕齐以渔把他当成疯子。
偶尔办完事得了闲,谢守人就飞身往那棵高大的树上落。这棵树正对着行云峰,幸运的话能看见少年进出的身影。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年,齐以渔来上他的课了。第一次心脏跳的那么快,他很紧张。那天上课不由得更严肃了,谢守人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是僵的。
后来齐以渔的剑失控了,他很庆幸自己救了他。抱着怀里的人,谢守人的脸蹭在他的头顶,能闻到清爽的香和带着温暖的身体。
太好了,他守住他了。
谢守人一不小心就想了这么多,他扬起脸牵起一个难看的笑,只有嘴角往上拉,眼睛都不是弯的。
“易仙尊可不要和晚辈计较,失血过多头脑不清醒,再受伤可能无法取心头血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是威胁,易将行很明显生气了,他捏着拳头,瞳孔的粉越发呈现赤色,宛若滴血。
“自然,好好休息吧,或许要养上一辈子呢。”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这周围的结界再加强些吧,免得有人潜进来害了你,好好养着。”
话说的声音,用足了力气,离去时走得不留情面。
谢守人望着天继续荡秋千,嫌太阳刺眼又干脆闭上了眼睛,享受微风吹在脸上的凉爽。
章毕云恨其不争地想把秋千拍碎,又终究没忍心地一拍大腿,跟着易将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