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那条落叶道,已是初冬。彼时正值清晨,太阳仍隐没在云层后,冷风裹缠着寒气呼啸而过,拍打在脸上,犹如利刃。
秋日已过,连续多日的雨加冷风席卷过这条落叶道,金灿灿的银杏叶终于落得差不多了,沾在湿黏的地面上,被踩出一道道褶痕。
环卫工人将树叶扫至一旁,于是走起来便悄无声息了。
但隔着空荡荡的树枝,桃亦还是习惯性的抬头,习惯性地同白尘然对视。后者高挑的身影不出意外地支在他的教室前,无需抬头,便和桃亦视线相撞。
不,从他开始躲着白尘然,到今天,刚好21天。中间发生的事太多,躲避的事断断续续,甚至都称不上习惯。
但还是将他的生活搞的一团糟。
其实过去桃亦和白尘然很亲密。虽然做不到形影不离,却至少约定了交换彼此的秘密。白尘然会送给桃亦各种礼物,而桃亦则答应让白尘然去他的卧室……可是自从那件事后,他似乎就不断的和白尘然发生矛盾,心生惧怕,以至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桃亦说不清楚。但当他看清那个站在二楼的少年时,还是下意识地停驻在原地。
白尘然身形修长,高挑的身影支在护栏旁,上身微微前倾,手中拿着一本不知名的书。桃亦眯起双眸,那大概是一本奥数题库。
看见桃亦再次因对视而停步,白尘然抓了下二楼的护栏。他的脾气实在很难称得上温和,好在假笑能骗人。
桃亦猜他可能会下楼来抓自己。可白尘然握着护栏的手紧了紧,最终却妥协般放下,转身回到他自己的班级。
一直到白尘然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一阵冷风钻入桃亦的校服外套,少年才从怔愣中回神。
怎么回事?桃亦眨眼,困惑地揉了揉冻凉的面颊,脑海中思绪纷乱,混沌不堪。白尘然明明偏执固执、心思险恶……怎么会突然放过他?
记忆里似乎闪过很多于白尘然有关的瞬间,让他隐约觉得白尘然不是自己认知中“险恶”的人,却又很快被又一阵卷入他怀中的冷风吹散。
桃亦有些头疼。他不再去想那些事,从落叶道到教学楼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他不得不拄着支架,缓慢的挪动着。
心中莫名有个声音在说着:看,白尘然还是“险恶”,竟任由一个病患独自在寒风中挣扎。
但这道催眠似的暗语尚未结束,有二人便自教学楼中狂奔而下——是康宫和柏狩。自他被白尘然喂奇怪的药那日之后,康宫和柏狩助纣为虐的印象便一直记在桃亦心里。
他不知道白尘然是如何将他们收服的,但康宫和柏狩俨然已经成为了白尘然的走狗,替白尘然唱红脸。
于是白尘然便可以自始至终扮演着他的“好学生”人设,在所有人的面前温柔地唱着白脸,好像他不曾设计任何诡计堵过桃亦。
……
桃亦向一侧挪动着,试图避开他们的行动路线,可这二人却似乎就是冲他来的,竟夺走了桃亦的支架,各自一只手臂自少年的腋下穿过,一左一右地揽住桃亦,将少年架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混乱中桃亦拼命地挣扎着,手臂架在二人的肩上,五指便只能抓住他们的脖颈。挣扎间少年忘记了温柔,五指应激似地收紧,指甲嵌入二人的皮肤中。
“嗵”的一声。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桃亦就又被重重地抛出,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
好疼。
桃亦的眼尾霎时红了。甚至都不需要什么挑拨,少年对白尘然的怨怼便加了一层。这是白尘然最新的报复手段吗?前些天将他推下楼梯还不够,现在又要别人把他扔在地上?
他看出那二人还想靠近他,于是慌忙中他从口袋里摸出了刀,这本是他用来针对周正扬的武器,此刻却朝着他们,威胁着,“别靠近我。”
那二人不敢再动。于是桃亦挣扎着站起。周围并没有可以帮助他站起的支撑物,他不得不动用那只崴伤的脚,才能勉强支起身子。
他费了不少力气才站起来,又拄着拐杖缓慢爬上楼梯,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那只本不该施力的脚踝此刻似乎又错了位,疼痛丝丝缠着筋骨,无比难捱。
上课铃还未打响,教室内充斥着交作业的唤声。康宫和柏狩从方才起便跟在他身后,扯走了他的背包。如今竟一路跟到他的位置,不见离开。
桃亦将头埋在双臂间,默念着“眼不见为净”。但脚踝处的疼痛刺激着他,让他越发难过。
但白尘然的走狗还站在他的桌旁,桃亦强压下眼泪,抬起头,尽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卷子上。
他多日未来,积累了数不清的作业和试卷。白花花的打印纸堆满了桌面,不知是谁帮他整理过,不同科目用回旋针细致的区分开,甚至标记着日期。
熟悉的字迹。桃亦眨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垂下,将眼泪打散。
——还是白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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