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桃亦来决定今晚怎么睡吧?”桃白将遮掩桃亦面容的棉被掀开些许,露出其中藏着的人儿来。少年的额发已在反复地折腾中彻底乱了,一双眼睛从乱发中探出来,亮得好似星辰。
“?”桃亦看着桃白伸过来为自己整理额发的手,身子的重心因为腹部那两条手臂而歪斜了半分,不得不慌忙用手臂缠住桃白的肩背。
他才不关心今晚怎么睡,他要说得是——
“对啊,毕竟你是我们的中心。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桃尘仰起脸,下颌虚虚搭在桃亦的腹部,喉结抵在桃亦腰侧,上下动了动,开口时竟换上了难过的腔调,“而且,你真的觉得我做得错了么?”
桃白和桃尘都很清楚那场演讲的真正目的和其中的异常,但桃亦暂时对此一无所知。他若是想的多了,未必不会发觉桃尘的特殊能力。
一旦知道了桃尘的能力,桃尘的谎言便也失去了作用。桃白和桃尘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于是在桃亦思考清楚之前,便闹得他无法思考,又一唱一和地将不忍和愧疚浇灌下去。
桃亦被这么一折腾,气便消了大半。退一万步讲,即便桃尘的方式不对,结果却好得离谱。称得上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桃亦的麻烦。
……这样的好事,让桃亦该以怎样的立场去谴责他,并要求他以后不要再做了呢?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桃亦便被桃白和桃尘哄的抿住了唇。他不舍得说什么警告的话了,又被那二人追问着今夜怎么睡……什么今夜怎么睡,该怎么睡就怎么……
桃白和桃尘无声的笑了,他们一仰一俯各自紧盯着桃亦,而桃亦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们,像是一枝刚刚被太阳和雨露勾出土壤的花枝,依赖那引诱它的阳光雨露,轻易便会将脑海中的怀疑交出去。
在桃白和桃尘的呵护下,疑心只有藏在心底时才能生发,一旦被发觉,又哪里还有半点生长壮大的机会?
他们就是刻意要勾出来这点疑心,又把它彻底铲除在萌芽。
桃亦被二人缠抱着。这姿势颇有些怪异,却也说不上哪里怪异。若是活人,桃亦应当保持距离,维持各自的生活空间;可一人二玩偶生活在一起的话,除了桃亦本人,其他两只玩偶又哪里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玩偶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和它们的主人腻在一起,譬如此刻。
人不会拒绝猫咪缠着自己,也不会拒绝和玩偶腻在一起,那到了桃白和桃尘这里,又该以怎样的思维来拒绝他们的亲近呢?
桃亦独自一人太久,又是冬日,他不会拒绝玩偶的亲近,也不可能拒绝亲密时情不自禁的亲吻。这就像他年幼时躲在玩偶盒中做的那个梦,没有苦难,只余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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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玩偶”等着桃亦的回应,房内一瞬安静下来,桃亦被盯得没办法,正要开口,房门处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那敲门声礼貌却有力,此刻响起虽有些突兀,却将桃亦从紧张的氛围中救了出来。桃亦迅速从二人怀里挣脱出来,又将跟着他出来的二人赶回卧室,临要反锁时才后知后觉地再次意识到门锁已经不知何时被拆了。
桃亦呆了一瞬,从空荡荡的门洞中望见桃白和桃尘压在门把上的手,目光深了一瞬,匆忙赶去门边。
“你是谁?”隔着猫眼,桃亦同来人对峙。一来那人他不认识,二来,桃白和桃尘仍旧不便于暴露。
“警察。”来人道。他拿出证件,向桃亦证明了许久,直到桃亦再找不出能阻止他进门的理由,才顺利的同桃亦打了个照面。
“小朋友,你疑心真重。”靳柯桥收起手里的所有东西,打量了少年一圈,“你就是桃亦?”
门后站着一个很白净的少年,虽然将门打开了,却挡在门边,似乎并不想请自己入内一坐。恰巧靳柯桥也只是来递一句话,故而并未太在意这些细节。
靳柯桥认识这个少年,从监控中,从白尘然口中,从周正扬口中,只是从未真的和这人打过照面。如今一见,这少年和监控录像内的一样乖顺,却又远比那个要看上去更单纯无辜。
但靳柯桥不蠢,他敏锐地从监控中判断出少年在伪造推搡陷害白尘然,心里已经对这人多了几分警惕,又经历了方才被追问身份一事——疑心过重者,若非心理阴影,便是有着不便言说的秘密了。
当然,靳柯桥对不涉及法律的秘密没什么兴趣。何况白尘然本人对此人既往不咎,甚至在警方有意调查桃亦时提供了对追查极为有用的证据,几乎已经明言这二人关系匪浅。
白尘然有那般收集证据的心劲儿,怎可能会被桃亦诬陷?至于桃亦为何采用那种手段……称不上光明磊落,但白尘然甘愿受着,又哪里轮得到靳柯桥过多掺和?
想到白尘然提交证据时的“请求”,靳柯桥冷笑一声,视线又落回桃亦身上。
“您好。”桃亦客客气气地说,“有什么事吗?”
他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不过在一连串的询问都能得到验证的情况下,桃亦只能相信这个人的确是警察。他应对麻烦的手段就是配合,只有配合才能让人放松警惕,从而藏起更多的秘密。
但那个警察却摇摇头,收回了望向房间内的视线,据他调查,桃亦应该是独自居住在这里。可刚刚他稍微看了一眼,便至少看出了三个人生活的痕迹。
他对别人的私生活没有兴趣,只是不知道这和案情是否有关,“我只是来说句话。”
“?”桃亦不明所以。他安分守己,怎么会被警察要找他说句话?然而不待他想通其中的缘由,下一刻,一道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直直地刺中了他。
靳柯桥收回视线,公事公办道:“你的父亲去世了。请你跟我去警局一趟,有些事要向你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