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将白尘然推出了大门,桃白走到被桃尘安抚着的桃亦身边,柔声询问。
尽管话语无比的温柔,桃白的动作却显出几分烦躁和粗暴。他一把将包裹在桃亦身上的棉被扯下,对人类的眼泪视若无睹。
桃亦的发被棉被摩擦的乱了,额发交错。一双眼睛模糊着望向桃白的方向,眼泪将面颊上氤氲得满是湿濡。他就那样蜷缩在桃尘的怀里,抬起头在卧室内逡巡着。
“白尘然呢……”桃白听到桃亦压着哭腔问道。隔着不远的距离,桃白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拍门声。桃亦似乎哭得耳鸣了,以至于在室内寻找了很久,才意识到白尘然正被关在门外,且并未离去,而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焦急地拍着门,唤着桃亦的名字。
桃亦扶着墙站起,向卧室门口走了一步。那只是很小的一步,仿佛是没站稳般的错位。可桃白的眸色霎时深了,他几步走得近了,影子压在桃亦身上,遮住了头顶的光。
“他是谁。”桃白的脸上是同过往一般无二的温柔,开口时的声调也格外平和,仿佛只是闲聊。可他的小腿卡在桃亦腿间,不让桃亦再前进分毫。
桃亦没有答话,他哭得头晕目眩,即使只是站起来都有些吃力。如今被桃白这么一搅和,没力气同他推搡,只好靠在墙上尽力平复。
桃白安静了一瞬,忽而叹息一声,弯腰将桃亦抱在怀里,双腿分开在腰侧。在这种姿势下,桃亦和桃白贴得很近,上身面对面拥抱在一起,为了不摔倒,桃亦不得不将上肢缠在桃白的颈后,贴得更近些。
这是个孩童时期才会被这样抱着的姿势,但桃亦在年幼时似乎很少体验过这种抱姿,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面对面间,连呼吸都彼此相闻。桃亦的呼吸是哭泣后的散乱,桃白的呼吸却很轻。温和的热气顺着颈后的肌肤抚过,驱散了寒冬的冷意。
“他一直在叫你。”桃白贴在桃亦的耳畔轻声说着,似乎是在陈述,又似乎是在告诫,甚至隐隐有些不满。桃亦将桃白攥的紧了,能感受到对方压抑着的呼吸,心中竟生出几分犹疑来。
……他似乎不该让白尘然和桃白他们见面?
如是想着,桃亦抹去了眼泪。他大概还是太恍惚了,在卧室看到白尘然的那一刻,心里生出的仍旧是熟悉和亲近,而不是陌生和提防。白尘然最近也收敛了很多,似乎有意的不愿逼疯桃亦。
但,那又如何?两个人之间发生了那种事,难道还有挽回的必要?即便白尘然有那个心思,桃亦也不会同意。
即便方才的种种表现都说明桃亦心底仍旧放不下白尘然,会下意识地不希望听见他说出某些话、做出某些事……但,这些事,桃亦都绝不会让白尘然知道。
只要他还清醒着,他们就不可能破镜重圆。
如是想着,桃亦从桃白身上微微抬起了头。他低声请求着桃白,于是后者抿紧双唇,依照他的请求走下楼。
桃亦的请求自然是让桃白放他下来,但桃白根本不愿听从。不仅如此,桃白甚至就维持着那样一个抱小孩的姿势,托着桃亦的大腿上方,将人向上癫了癫,才带着桃亦走下楼梯。
这段楼梯走得极为缓慢,慢到桃亦很快整理好了思绪,想清楚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白尘然会出现在这里,极大程度上是因为桃仁南的死亡。换位思考,若是白尘然此刻遭遇类似的事,桃亦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但现在这个情况,他确实没办法对白尘然解释什么。不仅如此,为了保护桃白和桃尘,他还必须同白尘然保持距离。若是引起了白尘然的怀疑,以白尘然的性子和手段,断不会依着桃亦的请求,让这二人安然无恙地伴在桃亦身畔。
“……”不知回想起了什么,桃亦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桃白和桃尘已经彻底入侵了他的生活,以至于白尘然被推得很远,甚至为了保住桃白和桃尘,他们二人无形之中成为了对立面。
这段楼梯被桃白走得很慢,终于抵达一楼时,桃亦的眼泪也彻底干了。门外的拍门声不算克制,不知会不会吵到邻居。回想起这几个月来自己家频繁爆发的大动静,桃亦垂下头,茫然地想着,邻居们恐怕早就心生不满了。
他于是也在门内同样拍了拍门,不算太大声,他甚至不确定白尘然究竟是否听到了,可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白尘然停下了拍门的动作,反倒是抱着自己的桃白不知为何,突然握紧了桃亦的大腿,又在少年不安地嘶声中回过神来,猛地松了手。
来不及思考桃白的异样,桃亦停下了拍门的动作。他的额头抵上门扉,想象着白尘然的样子,却只能疲惫地告诉白尘然:“你回去吧,我现在没力气和你解释什么了。”
“桃亦,我不需要你解释。”白尘然顿了一下,想要拍门,又犹豫着放下了手。隔着一扇门,白尘然本该对门内的一切一无所知,可他却清晰地感受到桃亦正被怎样的抱着,又是怎样被托举起身体……心底的一个猜测渐渐扩大,让他生出些许警觉,“别和他们呆在一起,现在就跟我走。”
命令的语气。这是白尘然的坏习惯,因为很少有人会忤逆他。但此刻被桃白抱着的桃亦如何跟他走?桃亦的家里全是烂摊子,他今天遭遇了太多事,好事、坏事接踵而来,彻底耗尽了桃亦的情绪感知力和危险感知力,此时此刻,他疲惫到什么都不愿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