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你都不记得了?”警官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偶尔抬起头时,狐疑的目光便显得锐利。
记忆重新回到最后那日,桃亦坐在某间办公室内,接受着并不正规的审讯。靳柯桥刚刚自加紧的工作中抽出些许空隙吃了个饭,就不得不应付这位棘手的被审讯者。
“嗯,对,醒来的时候我只记得白尘然脚下有很多晕倒的人。”桃亦尝试着回忆,“他还拿着绑我的铁链。所以我一直以为和他有关。”
“所有外界信息都说我是被人绑架了,绑了近一周。没有人来救我,除了白尘然。”桃亦的双手在身前交握,靳柯桥观察着这个少年,发现他在陷入恶劣情绪时就会暴露些许自残倾向。譬如此刻,尽管桃亦有所控制,他的手指还是控制不住地压进皮肉,在皮肤上留下细小的红痕。
“那你呢?你觉得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靳柯桥没有干涉桃亦的行为,只是继续问道。
“我觉得……”桃亦顿了顿,“我梦见白尘然绑架了我。我被关在肮脏的地下室里,没有力气。偶尔有人给我扔进来一些饭,立刻就会有老鼠冲出来……”
“有时他们交涉失败,也会来打我泄愤。说我居然不值钱,白家知道我的事后,没有一个人买账。”
“但在我的记忆里,这些人的脸都模糊不清,只剩下白尘然出现时的样子。”桃亦垂下头,“后来那些模糊不清的脸都变成了白尘然的脸。”
其实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有很多漏洞证明这些事并非白尘然做的。但虚幻的记忆始终缠绕在桃亦的意识之中,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这便导致,即便桃亦清醒的知道白尘然不会做那些事,也会在见到白尘然的瞬间感到恐惧。
“所以这就是你第一次记忆错乱?”靳柯桥摸了下身上,没有摸到烟。他有些烦躁地蹙眉,看上去便严肃了许多。
“……应该吧。”桃亦看着窗外。他不得不告知靳柯桥这件事——他并不能对自己所有的供词负责。不仅仅是因为桃尘刻意诱导的认知错误。在遇到桃尘之前,他就会自发的出现一些记忆和认知方面的混乱。
这种症状因一次绑架诱发,白尘然就是第一位受害者,并深受其害。
一直到桃亦同靳柯桥坦白的那刻,他都不曾细想过这件事究竟导致了什么。但此时此刻,当桃亦终于静下心来重新审视这段记忆,他忽然意识到,若是自己没有遭遇绑架,不曾对白尘然生出恐惧……或许,便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他会一直和白尘然若即若离的相处,而白尘然也会因他天生的腻人和社恐而心安。于是白尘然便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从白家的强控制欲下争取可用的资源和自由,再尽力在桃亦面前表演一个尊重、善良、体贴且温柔的恋人。
一切都井然有序,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但因为桃亦的恐惧和逃避,一切都轻而易举的错了位,暴露出被白尘然竭力掩盖的扭曲和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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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亦会将白尘然的脸和绑匪的脸混淆在一起,并非偶然。而是因为桃亦太在乎他了。就好像一张画着逻辑线的拼图,因为白尘然在其中占比太重,一旦拼图乱作一团,缺失了重要的细节和整体理解,就会下意识地将已有的信息结合在一起。
在桃亦记忆的碎片之中,白尘然和绑架的恐惧便是那唯一能够被他辨识的拼图,桃亦没有能力将那些碎片拼起,恐惧便无处依附,最终自然而然的嫁接在白尘然身上。
桃亦开始警惕白尘然。
刻意的躲避也好,控制不住的防备和观察也好……若是白尘然真的是个正常人,或许时间长了,桃亦便能自然而然的克服这种恐惧,重新信任白尘然。
就像他年幼时,即便恐惧于母亲的暴力,也会在深夜寒冷时钻入她的被窝取暖一样……桃亦对白尘然的喜爱,即便恐惧存在,也不会轻易消失。
可白尘然不正常。
知人知面不知心,桃亦越是细致的观察白尘然,就越察觉到这个人的恐怖。这种恐怖和桃白很相似,温柔下隐藏着偏执,理性包裹着不择手段的本质。
或许那不是“白尘然”,只是一部分“白尘然”主导了他的行动,才会做出那般难以置信的行为。但桃亦那时并未想到这层,只是越发觉得白尘然恐怖。
而这种“恐怖”,终于在某日,彻底压垮了二人的关系。
具体的细节桃亦不愿回想,也不想知道一切是否是白尘然刻意为之……单讲桃亦看到的事实的话,大致是:
白尘然过去送过桃亦很多礼物,其中不乏名贵的服装。桃亦很少穿,只在白家允许他陪同白尘然参加某些宴会时才会使用。分明是平日里几乎不穿的衣物,却不知为何被人拍到了他身着这些服饰的照片,并发布在学校的论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