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缨看向底下头发已经花白的父亲,难得笑了笑,问:“当年我阿姆死的时候您难过吗?那时候我还差半个月才七岁,眼睁睁看她被人拿石头一下一下砸死,满身是血,头骨都陷下去!我比她好多了,不是吗?”
“住口!”
老人禁不住这番往事诘问,踉跄了几步被樊篱扶住,努力平息下来,嘱咐大儿子:“左皋一脉尽是些无知畜生,只恨当年没将这孽畜一起处死!”
吩咐人将老头扶进去,樊篱满脸厌恶看着火势趁风变大。
樊缨从小比他强,长得好性格讨喜,族内的姑娘们、大族首领们都喜欢他。又在商路上结识各种人脉,黑白两道哪里都能说得上话。若不是受他母亲连累,这个都督之位怎会轮到自己?
樊篱根本没有叫他回来效命的意思,叫他回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除掉他!
“都督,”正火光冲天,外头有人急匆匆来报,“外头有个人,说要见您。”
樊篱不屑一顾:“不见!”
报信的人有些为难,又试着报了一句:“他说报了名字您一定会见他,他叫什么布哈什么拉……”
樊篱一怔,明白此人来访不能置之不理,命人看住火堆,抬脚往外走:“请进前厅!”
布哈拉还是那副褐红色毛发里长一张脸的模样,躬身捧心行礼:“许久不见,主上安好!”
樊篱与他不算陌生,极熟络地问:“萨宝今日怎么有空登我的门?难道有什么好消息?”
布哈拉伸手摸出随身褡裢里一张地图,摊在樊篱面前:“都督真是慧眼如炬。我才得了确切消息,大周河东倾覆,颓败已成连绵之势,您谋划的事啊即日可成!”
果真是个大好消息,樊篱猛地坐起,脸上尽是喜悦:“当真?”
布哈拉除了货物流通还是消息贩子,尤其在攀上曹家兄妹之后,朝廷有关的消息送到边地,多的是野心家争着抢着付钱买。
樊篱之所以能得一个金满洲都督的头衔,还打算入京平叛,少不了布哈拉来回牵线使力。
“这还有假?”布哈拉指向地图上一个地方,示意樊篱看,“叛军自河北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洛阳已经失守,下一步就是京都,都督若不早些行动,难道要等到别人抢完骨头您喝汤吗?”
樊篱大喜,点头示意手下奉上报酬,回头又问布哈拉:“你这消息卖了几家?”
眼见金银落袋为安,布哈拉也喜之不尽,回道:“您说的哪里话,这样的消息我肯定得留给最有实力的您啊。换成别人,哪有那样的魄力前去平叛?”
一通马屁将樊篱拍舒服了,喜滋滋召集手下将领就要商议出兵之事,布哈拉推说还有生意不肯多待,也欢欢喜喜出来了。
“首领此举我能理解成给我的投名状吗?”
布哈拉仿佛知道有人等着,恭敬迎上去行了大礼:“公主殿下安好?”
阿如等着他回答,布哈拉不急不慢道:“殿下之聪颖当世再无他人可比。洛阳城破,京都已是危在旦夕。曹氏众叛亲离,皇帝幼弱,如今只有宁王一脉能够力挽狂澜。”
他想通过自己再抱上宁王的大腿。
阿如气笑:“曹氏当权时你视我如绊脚石,曹氏落魄你立刻倒戈,这样的人换做是你你敢用吗?!”
布哈拉毫不动容,显是成竹在胸:“曹氏之罪罄竹难书,公主在大周之名望灿若烟霞,若无小人与曹氏朋比为奸,大周朝廷怎会这么快日暮途穷?算起来,小人也是为公主殿下立过功的。”
“哈哈哈……”
这次是真的笑了,阿如没想到有人能将不要脸发挥到如此神乎其技的境界,笑着问:“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了?”
布哈拉又行了一礼:“不瞒公主殿下,布哈拉今夜就是为表我诚意而来。您要的人,我能帮您救出来,您想做的事,我也能出上一份力。”
“是吗?”阿如实在不敢信这种没有原则立场的人,扬扬下巴示意他往身后看,“你说的,是他吗?”
布哈拉脸上表情一顿,疑惑回头,阿纳已经带人背着樊缨从后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