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接过祖合热手里的弓箭,瞄准了樊篱的脑袋,却是对他身后那些沙陀人说的:“诸位还看不清你们这位所谓的主帅吗?刚愎自用、颐指气使,视族人命如草芥蝼蚁,哪有半分爱民之心!诛杀手足兄弟,无视他人劝谏,这样的人,你们还要效忠吗!”
方才第一轮攻击时一呼百应的兵士此刻凝滞了,他们都是人生父母养,怎能将性命葬送在必输的仰攻之上。
“再者!”阿如放大了声音,“大周战况如何你们了解吗?贸然出兵只会成为别人功业的垫脚石!到时候你们身死异乡,在家的妻儿老小连个凭吊的坟头都找不到,你们还要去吗?”
“不去!”
“不去!”
有一个开口便有人应和,很快队伍里此起彼伏都是声讨樊篱的声音。
阿如见时机到了,扬声喊道:“沙陀男儿骁勇善战,这是长生天的奖赏,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工具。樊篱不顾族人生死,不配做你们的主帅。樊缨人心所向,文武兼备,他才是你们沙陀人的出路!”
队伍里不知有谁喊了一声“樊缨!”
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樊缨!樊缨!”
山呼声此起彼伏,樊缨自队伍最后出来,骑马来到樊篱面前。
樊篱捂着箭伤,早恨得目眦欲裂:“你真是好本事,自始至终躲在女人身后,你也算是个男人!”
樊缨没接这句,笑向他问:“什么才算真正的男人?我虽不明白,但绝不是你这种牺牲族人成全自己的伪君子!”
说完,面向沙陀兵士,大声喊道:“沙陀勇士,听我口令,撤军!”
“嗖!”
一支箭极快极准射穿了樊篱的心脏,他甚至还保持着谩骂樊缨的动作。
阿如弓箭还在手里,祖合热的骑兵也不是摆设,那些樊篱的拥趸见此情景更是敢怒不敢言。倒是樊缨,回头看向樊篱的尸体,眼中尽是悲悯。
剩下沙陀人内部的事交给樊缨自己处理,阿如只带了阿纳一行快马回甘州。
没办法,河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她再不回去单是脆弱的自己人如张试、尉迟宁之流都要生乱。
果然,朝廷的调兵旨意已经传到沙州,沈濯正盼阿如盼白了头发,急切迎上来:“殿下,河东强人叛乱,洛阳失陷,圣人已经离京了!”
这么快!
阿如料想京都守不住,没想到这么快,忙问:“宁王可有消息?”
“有!”沈濯捧上一封加急信件,“这是昨日送到的,王爷还有话,嘱咐您千万别离开河西。”
这是什么意思?
阿如心上生疑,拆了信来看,是说圣人与太后决定西幸凤翔,那样河西就是拱卫凤翔的大靠山。阿如身为凉州都督,任务就是阻止蕃人趁机东进,确保河西安全无虞。还说他已经决定留守京都,身为李家儿郎,誓要与京都共存亡。
把曹仙娥母子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犹如一个烫手的大山芋,阿如是拿也不是丢也不是。尽心侍奉吧,自己会被参与平叛能获得的战场利益彻底抛弃。不尽心侍奉的话,不臣之心的帽子立刻就有人戴过来,到时候自己反成了被讨伐的那个。
而宁王坐镇京都,若京都守不住,他作为李氏子孙,会被各路野心家奉为新的代言人;若守得住,他就是力保国祚最大的功臣,必会有人趁机请小皇帝让位于他。
况且如今起兵反叛的州郡,大部分都是河东河北,宁王的母亲就出身河北豪族。一旦叛军进了京都,偏哪个向哪个,他们有的是机会选择。
他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心中暗骂一句“做梦!”,阿如重又上马,唤了元若往甘州赶。
肃州刺史是新上任的,明面上是宁王的关系,不太牢靠,阿如特意拐进去见了一面。
“周刺史,”阿如没那么多时间寒暄,干脆开门见山,“圣人西幸,河西身担护卫之要,你我之责重于泰山。鉴于肃州驻军都是新招募的兵士,战斗力有限,我暂时就不将他们调去凉州了。”
刺史周贤圭上任前专门去拜过阿如,也知她是宁王的女儿,自然连声称是:“是,谨遵公主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