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找的那个医生只是稍微调整了复健方案,把复健方案对接给了他以前的医生,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江浔也没逼他练,只是稍微,提高了点复健频率。
复健医院离家很近,隔着一个小公园,谢景珩和江浔每次都散步过去。
健身区几个老人围住棋盘,棋子叩在石桌上的脆响惊醒了沉睡的柳枝,柔韧的绦条正泛起朦胧的鹅黄。
公园西门那株白皮松从皲裂的纹路里沁出新绿,桃树枝头还没落尽,挂着淡淡的粉色。
四月底的京市,还能看见春天的尾巴。
谢景珩每次让江浔在外面等着,不想让他看。其实他知道,江浔每次都偷偷看着。
每次他出来时,江浔的眼圈都是红的。
“你站在这儿别动。”谢景珩指着无障碍坡道的底部,突然说。
“为什么?”江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停住脚步。
谢景珩自己把轮椅划上去,转了个圈,“噌”地沿坡道冲下来。
“慢点儿,你当溜滑梯呢。”
江浔向路中间迈了一步想挡住,被谢景珩临时偏了偏方向避开。
谢景珩伸展开手臂抬高,冲下来时,一下揽住江浔的腰,惯性冲得两个人微微后退,轮椅转了半个圈停下。
江浔抓住谢景珩的胳膊低下头。
谢景珩搂着他的腰,仰起脸,眼睛亮晶晶地笑着问他,“好玩吗?”
“好玩。”
“好玩就笑一笑,”谢景珩恶作剧般挠了挠他腰侧,“今天进来陪我吧,别每次都在门外偷偷哭。多大点事儿,哭一次两次得了,次次哭算怎么回事儿。”
“我没有……”江浔下意识否认。
谢景珩语气像哄小孩,“好你没有你没有,我想让你陪我,可以吗?”
“……嗯。”江浔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复健医生是个温润的中年男人,一般只对他进行鼓励教育,他长时间不来也只会询问他情况,并不过多督促。这是谢景珩选这个医生的原因,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不想被人管着。
最近钟医生对他的态度比以前更好,赞许之色溢于言表,也可能是对江浔的。
钟医生眼镜片背后的眼睛笑呵呵地,“自从小江开始送你,你来的次数可真是多了不少,小江每次都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要是每个家属都像小江这样,我们医生就能少操心了。”
谢景珩觉得这也算一种类型的“指桑骂槐”。
江浔只是笑笑,“今天我进去陪他,可以吗?”
“那更好,你可以在旁边辅助他,以后有些练习在家里也可以做。”
他通常先先练习转移和跪坐,最后才会站立、步行。因为对他的受伤程度来说,核心和手臂力量是提升自理能力的关键,步行练习其实没有太大意义。
钟医生按摩这谢景珩腿和腰上的肌肉,帮他做完被动练习,问道:“先试试转移?我看看这周保持得怎么样?”
“嗯。”谢景珩轻轻回答。
复健室空调开得热,他脱了外套,里面只穿了件白色短袖,露出白皙清瘦的手臂。
这段时间状态都还可以,床和轮椅间的水平转移、高低转移,谢景珩都能自己完成。
从地面到轮椅还是有点难度,背对轮椅反手握住扶手,手臂很难发力,用力到手臂发抖,手背上绷出明显的青筋,才能勉强坐上去。
腰腹力量也不够直起身,最后还要靠手臂发力拽自己。
顶破天能做两个来回。
谢景珩瘫在轮椅上喘着粗气,已经有点不想动了。
他悄悄看着江浔的神色,毕竟他在家摔了就让江浔抱,不会让江浔看见这么……狼狈的一面。
江浔只是皱着眉,托住他发抖的手,十指相扣握住发红的掌心。
谢景珩挣了一下想抽出来,毕竟钟医生还看着呢。
钟医生笑了笑,对江浔说:“练跪起吧,我教你怎么帮他。”
谢景珩吐了口气,把自己挪到地垫上趴着。
平常人简简单单的动作,他都要用好半天才能完成,姿势也不好看,说不后悔让江浔进来是假的,但是已经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做。
从趴到跪,谢景珩先把上半身撑起来,然后全身有知觉的地方都在用力。
钟医生说他需要锻炼核心力量,但是他基本上感觉不到自己的核心。腰腹那点聊胜于无的肌肉,稍微累了就一点都指望不上了,比如刚才转移,已经把那点力量用光。
谢景珩试了几次,抬不起来。
钟医生指导江浔,握住他的腿弯曲成跪姿。
腿没知觉关节稳定不了,他也不太能跪住,摇摇晃晃,全身心都在保持平衡。
江浔半护着他,偶尔伸手扶一下。
谢景珩出了点薄汗,白t贴在身上,清瘦的蝴蝶骨和那截又窄又薄的腰若隐若现,而且因为没有力量,腰那段塌下去得很明显。
他看着谢景珩的动作,突然有些心猿意马。
谢景珩早就累了,要不是江浔老扶他,他早就直接趴下去了。
他松了点绷劲儿的胳膊,朝江浔那侧歪倒过去,被他一下揽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