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贡院。
这几日夜里都在下雪,陆行带着人格外小心了些,免得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如徐信之所言,贡院是完全没有人手护卫的。
二人长驱直入,直接就进入了放画的书房。
画像被挂在偏上的位置,陆行伸手将画取下来给她。
颜清越抱着画像看了又看。
从笔触来说,就是那日百里弗画的画,背景都还清晰,他们还活着的人的人像也很清晰,只有死去的三个人的画像就像是活生生消失了一样。
就连他们身后的景物都还在……
这怎么才能做到?
水墨画又不会掉落彩墨。
她忽然想起了那日所见的碎渣,低头寻找。
地板上十分干净,没有半点碎渣。
那个碎渣……
她把画像放到陆行手中。
“先放回去吧,我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陆行一边挂画一边问道:“这个书房是谁的书房?”
“徐大夫子的,说来当时为了这画他们兄弟还起了争执呢。”颜清越左摸摸右摸摸,想要找到线索。
“争执什么?”
“徐小夫子想把画拿回去珍藏,徐大夫子和他抢了起来,说要放在此处让学生观摩。我听其他人说,他们俩兄弟一直这样,徐大夫子因为嫉妒经常争抢徐小夫子的东西。”
“确实有这样的传闻,二人并非是亲兄弟,感情也平平,自然会有隔阂。”
“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不让徐小夫子做主管夫子……”颜清越忽然想到今日的事情,对他说道,“我们今日去了夏侯家和郭家。”
“有发现?”
“郭家两口子正在打架,孙夫人还骂郭备身是畜牲。我们将遗物交给他们的的时候,郭备身竟然不敢碰,还是孙夫人把东西收下的。”
“真是个好爹。”
连自己儿子的遗物都忌讳。
“还有夏侯家。夏侯毅的父亲不在,曾夫人见了我们。她当时在佛堂念佛,收了遗物还给夏侯毅念了往生咒,看上去是真的伤心。”
“我记得,夏侯毅多是曾夫人在抚养。”
“还有王家。王寺卿带着自己的夫人假哭嚎丧让大理寺的衙役都看不下去了。”颜清越打开一个抽屉,直起身,看向他,“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
“郭牧的死。凶手企图用郭牧的心疾遮掩他被下毒的情况,然而,郑观澜说,郭牧久久没有发病,他们都不知道郭牧有心疾。知道这一点的,只有郭牧的家里人和从小认识的朋友。”
“你是怀疑,他们的死都和他们家中有关。”
“是。”
“我倒觉得这反应不算奇怪。夏侯毅和郭牧都不受父亲重视,王寺卿又一直偏爱继室的孩子,对于不喜欢的孩子的死他们自然是没有触动的。男人都是如此,爱屋及乌。”
颜清越一笑:“林大哥,你也会这样吗?”
陆行皱眉:“我不会。”
看见所有孩子都烦。
颜清越正在摸抽屉的手一顿,从中拿出一张被折成三角形的符纸来。
“这是何物?”陆行走过去看。
“啊,是青龙寺的高中符,听说很多人都有,对了,死去的三人身上也有。”
“高中符?”陆行在心里想着。
怎么忘记给她弄一个了。
颜清越把符纸放了回去。
“徐大夫子是给他孩子求的吗?”
“他没有孩子。”
颜清越惊讶:“我看他都三十多了呀。”
“他夫人无法生育。”
“是吗?我还见过他夫人一次,看上去身子很好啊,竟然无法生育,徐大夫子没有为难她吧?”
陆行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才不会。那可是他抢来的夫人。”
“抢来的?”颜清越瞪大了眼,“不会是徐小夫子的……”
“传闻,说他夫人本来是和徐小夫子两情相悦,但是不知道为何突然嫁给了他。”
颜清越“啧啧”两声。
“难怪徐小夫子还没有家室。”
“他们兄弟……”陆行摇头。
“不管这些了,我们先去看看郭牧的遗物吧,我真是没想通,他怎么吸入的夹竹桃。”
百里弗用妖术杀人的谣言,早就传遍了贡院。
如今,他们所居住的院子四周的人都走光了。
这倒是方便了二人行事。
颜清越直奔郭牧的房间而去。
郭牧过得很简朴,房间内的东西很少。
床上的被褥都不算厚实,整整齐齐铺着,桌上的纸笔书本也放得井井有序。
除此以外,整个房间就只有那一把弓箭静静安放在角落。
出事后,是王子迁他们将他的爱物收好放在此处的。
她忽然想起,郭牧出事前就一直在射箭发泄情绪。
那日,他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颜清越不由拿起那把弓箭,轻轻抚摸了上去。
射箭的动作……
左手持弓,右手搭箭。
她学着射箭的动作,拿起一支箭搭上弓,将弦往后拉,拉到贴住脸的位置。
箭羽就在她的面前,在她的鼻子下。
一个想法陡然出现。
她放下弓箭,伸手去拨动箭羽。
箭羽沙沙响动,掉落出粉末
“这是毒?”
“没错。凶手果然是把毒粉下在了箭羽中。射箭的时候,箭羽抖动,毒粉就飞扬了出来,正好被郭牧吸入。”
颜清越将弓箭归位。
“真是够巧。郭牧毒性发作的时候,刑部的人就到了。”
陆行明白她的意思。
“那个主事我已经问过,说是上面让人传来的话,具体是谁,他却说不明白。”
“一个芝麻官儿,不过是个幌子。”颜清越摸了摸下巴,“我还是再等等大理寺那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