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们的喝彩声裹着风掠过耳畔,裴月来垂眸调整手套,身后几人的低语不时传进耳里。
“听说那两家英国公司咬死三倍报价……”
“不是说受新政策影响那边才……”
“哎,要不是裴总隐瞒不报,也不会……”
“说起来,总助又替他背了黑锅吧?”
财务总监压低的声音混着球杆破风声传来,“你是说半年前的那桩烂账......”
聊天时的嗓音刻意压低,话题眼看着就要递进至豪门恩怨、兄弟阋墙。
人群突然爆发出笑声,几个女同事推搡着换了聊起别的。
“要我说,小裴总那辆新超跑可比裴总的老爷车张扬多了。”
公关部经理意味深长地朝不远处扫了一眼,“到底是亲疏有别……”
球杆与地面相撞的轻响打断窃语。
裴月来弯腰捡球时,余光瞥见谢雯宣正注视着自己。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的长袖球衫,扎着马尾,带着球帽,一如既往的随意。
“你和总助很熟?”
裴月来手腕一滞,唇角弧度不变:“谢总也信茶水间的八卦?”
话是这么说,半年前裴远川独自返程的航班信息却在脑中闪过。
他不会忘记,那是他重生的第二日。
大哥臂弯里挂着脱下来的西服,走进玄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女人耸耸肩,定好球点,往前走了两步,挥杆划出漂亮弧线。
周围的口哨声与掌声此起彼伏。
“你知道半年前,裴总跟总助去出差吗?”
“有印象。”
谢雯宣不着痕迹地向后看一眼,拍拍粘在手套上的草屑,状似无意道:“大家都在说,总助是犯了什么事才被撵回来。”
裴月来握杆的手倏然收紧,几乎就要开口反驳不可能。
裴远川从不犯错。
他的选择或许不总是完全正确,但在对于裴氏的问题上,他从来没有走过臭棋。
掠过青年紧绷的肩线,谢雯宣心中泛起嘀咕。
外界都传裴家养子间为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起来比那亲生的两兄弟更甚,现在看来,谣言之所以被称作谣言,果然不可尽信。
想罢,她开解道:“只是猜测而已,别往心里去。”
“嗯,不会。”
裴月来说着,看向这个女人。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能看出对方不是喜欢主动惹是非的性格。
有事能躲就躲,连冯志涛都拿她没什么办法。
之前的谢雯宣虽然没表现出来,但跟公司里大多数人一样,除了公事上必要的交流,对裴月来是敬而远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裴月来搭话,一改往常的态度,让青年很是好奇原因。
“没什么。”
谢雯宣不知何时站到裴月来身侧,修剪整齐的指甲轻点球杆,说:“就是觉得你人不错。”
“好吧。”
裴月来笑道:“谢谢。”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果不是她透露消息,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裴远川的出差还隐藏着问题。
谢雯宣挑眉,神色揶揄:“经常有人夸你吧。”
“…嗯?”
“看出来了。”
谢雯宣拿着球杆走开:“一点都不谦虚。”
裴月来失笑,正要说什么,惊呼声突兀炸开。
果岭上,阳光下,男人的金发宛若液态黄金。
何瑞申将球杆递给侍者,旁边与之交谈的是最近在武港风头很盛的某位议员之子。
“好像是何大少?”
“还真是……”
归国原因成谜的何家大少爷,向来注重隐私的政治人物之子。
这两人居然是球友,显然惊呆不少人的眼球。
“可算瞧着真人了……”
“他们私下居然是朋友……”
“是去年回国的那位吗,我听说他爸妈乱——”
“传言而已,你可别瞎说。”
话没说完,那人便在同事们的眼神暗示下闭了嘴,连连歉笑。
裴月来置若罔闻。
隔着三十码的距离,何瑞申突然抬眼,金棕发梢被风撩起,视线遥遥掠过不远处。
装着酒液的玻璃杯沿压在男人下唇,那瞬间,青年恍惚尝到莫斯科雪夜的伏特加,凛冽的寒意顺着脊背窜上头皮。
他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