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来到我们家,我们仨围坐在餐桌旁,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闷的氛围预示着我即将传达的消息并不轻松。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开口道:“大哥,四哥,我今天收到三哥的信了。”
我顿了顿,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他们也专注地看着我,我接着说:“他说他不打算退伍回家,想扎根军营,继续为祖国和人民奉献自己。”
大哥正夹着一筷子菜送往嘴边,听到这话,他的手像是突然被定住了,悬在半空中。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一阵惊讶,眼睛不自觉地微微瞪大,仿佛这个消息像一道闪电击中了他。
随后,敬佩之情在他的眼中蔓延开来。他缓缓放下筷子,双手在胸前交叉,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衣服的布料,像是在努力平复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
大哥心里一方面为三哥的伟大志向感到骄傲,觉得他是家里的荣耀;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担忧,那片遥远的土地充满了未知,他将要面对多少艰难困苦。
四哥原本正端着碗准备吃饭,听到我的话,碗“哐当”一声重重地落在桌上,碗里的汤汁溅出了一些。他嘴巴微微张开,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回来?”
他皱着眉头,脸上的肌肉紧绷着,眼睛里写满了意外。
他原本以为三哥退伍后就会回家,像大多数战友一样过上安稳的生活,可这个消息完全打破了他的预期。
然而,片刻之后,四哥的表情逐渐变得欣慰,眼神中钦佩的光芒越来越盛。他挠了挠头,像是在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说道:“三哥,有志向啊,真行!”
我轻轻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却没有什么食欲,只是在碗里机械地拨弄着饭菜。听了四哥的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我心里原本还隐隐有着一丝愧疚,觉得三哥的决定和自己有关系,其实三哥是理解我们的。
大哥重新拿起筷子,给我和四哥各夹了一筷子菜,他的动作缓慢而沉稳,像是在传递一种无声的力量。他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我们也要努力啊!”
经历了那么多,到现在,我才发现,最令人回味的是平淡日子里的幸福点滴。
大哥继续在钢铁厂工作着,四哥也在汽车厂坚守着……
我除了芭蕾舞课和演出,还跟着张音学习意大利语和画画。随着跟她的深入交流,我们聊意大利的美食、艺术、生活方式等,我渐渐对那个遥远的国度产生了好奇和探索的欲望。
在学习意大利语初期,发出大舌音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深吸气、缓吹气、加元音是发大舌音R的技巧。”张音不厌其烦地反复强调,可我却像在黑暗中摸索的人,完全不得要领,心里满是沮丧和焦急。
“rosso,红色的意思,来试试。”张音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dosso”,我一出口就知道错了。
“dosso是一个省的名字,哈哈。”张音笑着打趣道。
然后,张音建议我,含着水来练习。
晚上刷牙的时候,我试着用含水的方法来练习,当水在口中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种别样的阻力,我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发R的音,发现气息阻碍的感觉被大大加强了,那种颤音的感觉也若有若无地出现了。
“原来是这个感觉。”我心里暗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在水池边像个傻瓜一样傻笑起来。大哥从身后用右手摸到我的侧腰,我一口水直接咽下去了。
“干什么?”我们俩异口同声。
大哥先反应过来,他收回手,挠挠头,带着一丝歉意说:“我看你在这儿傻笑,以为有啥好事儿,就想逗逗你。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水都咽下去了,没呛着吧?”
我白了他一眼,一边咳嗽一边说:“好吓人。”
不过,刚刚找到的发大舌音的感觉还在心里萦绕,我清了清嗓子,对大哥说:“我刚刚找到发意大利语大舌音的窍门了。”
大哥眼睛一亮,好奇地问:“哦?什么窍门啊?”
我兴致勃勃地把含着水练习的方法跟大哥说了一遍,还现场示范了一下。
大哥笑着说:“你现在学意大利语可比当初学说话用功多了。”
我知道大哥说的是,之前在杂技班的事情,我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上的水杯和牙刷,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仿佛要把自己的爱与依赖通过这个拥抱传递给他。我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那声音就像是最安心的旋律,在我耳边奏响。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1979年年底,我们怀着对新生命的期待,跟钢铁厂提交了生育指标申请。
大哥从钢铁厂下班后,认真地与我一起坐在那张小小的方桌前。昏黄的灯光下,“姓名、年龄、工作单位……”他轻声念着,每一个字仿佛都承载着我们对未来孩子的责任。
在填写生育计划的部分时,我们更是谨慎。
这个计划不仅仅是纸上的几行字,它代表着我们对孩子未来的规划,对家庭发展的展望。我们要向组织表明,我们有能力养育这个孩子,无论是在物质上还是在精神上。
填好申请表后,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表交了上去。那段等待的时光,就像是在芭蕾舞表演前的幕后准备,紧张而又充满希望。幸运的是,指标申请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