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医生告诉两人:她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病房里静得让人心慌。
方隐年倚着墙,顾时屿盯着心电监护仪,指尖摩挲着报纸边缘。新报纸混合着消毒水气味刺鼻。
“妈,我给你读个晨报吧。”顾时屿拉开椅子坐下。
床头柜的康乃馨已经有些蔫了,花瓣边缘开始微微发黄。顾时屿握住顾晓满是皱褶的手,开始给他念新闻,念到第三行的时候,顾晓忽然睁眼。
顾时屿顿时愣住,眼眶骤热:“妈…”
面罩下的嘴唇动了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时屿,方隐年心中咯噔一下。
他认得这样的面容。
心电监护仪尖锐作响,方隐年伸出手掌盖住顾时屿的眼睛,医护人员推着抢救车飞奔进来。
他看着顾晓的身体随着除颤仪一次次弹起,掌心一片湿意,顾时屿无声地流着眼泪。
心电监护仪始终是一条直线,医生这一次斗不过死神,顾晓彻底长眠。
顾时屿抹去眼泪,亲手拉上黑色塑料袋的链子,他站在门口,目送着工作人员推车远去。
“顾晓女士,每次都是你送我离去……”一颗眼泪无声地滴落地面,顾时屿扯起嘴角,“妈,一路走好、”
尾音化成哽咽,方隐年展开双臂将他搂入怀里,任由他放声大哭。
顾晓的丧礼来吊唁的人并不少。
郊外的墓园被一层薄雾笼罩,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草地上,顾晓的墓碑前的几束白菊被雨水打湿斜向一边。
方隐年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顾时屿身后,陪着他接待每个前来吊唁的人。
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墓园,车门打开,况华盛穿着素净庄重的服装,手捧白玫瑰走过来。
那束白玫瑰在一排的白菊当中尤其显眼,况华盛对逝者鞠躬过后,拍了拍顾时屿:“节哀。”
方隐年冲他点头:“况叔。”
况华盛颔首,转身叹息着对顾时屿说:“世事无常,顾译官上个月还跟我视频会议,没想到短短的时间……”
顾时屿脸色更加苍白,方隐年接过话头:“况叔,非常谢谢您能来送顾译官最后一程,不过小屿他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其他的话我们改天再说吧。”
况华盛理解地点点头,从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顾时屿:“接下来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顾时屿接下名片。
况华盛前脚刚走,况野开着车带着祝鹤过来了。
两人表情凝重,吊唁过后,况野不由分说接过方隐年手中的伞柄:“我来吧,小孩有话跟你说。”
顾时屿下意识扭头找方隐年。
方隐年握了握他的手,安抚道:“我马上回来。”
跟着祝鹤走到十几米外的亭下,方隐年这才注意到对方脸色异常难看:“怎么了?”
祝鹤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后递给方隐年:“你看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热门社交平台的热搜榜单。方隐年的瞳孔骤然收缩——前几条都和山与这位作者有关。
#作者山与爆改结局遭书粉集体讨伐#
#作者山与新书评论区沦陷#
#所谓资本绑架的创作自由#
#作家协会发文谴责‘作品金融化’#
点开话题,密密麻麻都是关于《埃尔德克里船长第二季》实体书结局被魔改,埃尔德克里带着菲利回去Y国之后闯出了一片天地,本应放弃王的地位选择和菲利幸福地海上航行,谁知实体书结局埃尔德克里竟然没有放弃王位,而是和公主结婚过上了左拥右抱的生活。
看过原电子版的书粉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声称作者山与为了迎合市场而爆改结局,纷纷要求退订,许多黑粉甚至开始人肉作者的个人信息。
方隐年眉头越拧越深:“这...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小时前突然爆发的…”祝鹤压低声音,“网友已经搜索出小屿的信息挂在网上了,更糟糕的是……”祝鹤顿了顿,“现在记者就在墓园门口……”
方隐年下意识望向雨里那道萧条的身影,“他…还不知道吧。”
祝鹤点点头:“应该是,我和况野看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这种节骨眼,我们也没敢和他说这件事…”
说着,祝鹤叹了一口气,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墓碑,况野依然撑着伞站在顾时屿身边,隔着雨幕不知两人在交谈什么,但顾时屿脸色愈发苍白。
方隐年收回目光,对祝鹤说:“不能让他看到这些。”
“至少…不是现在。”
“但瞒不了多久,”祝鹤担忧地说,“我怕有些记者会不管不顾进来…”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方隐年转头,看到车上有人拎着相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