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衍再次看向她，而她在给方恒展示自己救助过的各种杂交流浪小狗，试图证明无所谓血统，小狗都一样可爱。

她既然能这样无差别地爱小狗，那么她能不能无差别地去爱人呢？这个问题显得卑微又酸涩，然而就这样唐突又毫不意外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方恒一边跟老婆视频，一边出了办公室。新颜意犹未尽地扭头问商衍，“对吧？养狗也是一件讲究缘分的事情。有时候你最终养的品种跟你原本喜欢的差十万八千里呢。”

“人也是这样？”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任烨是谁？你同事？”

“……”商衍长长地呼吸一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这几天忙得不着家，其实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新颜，而最终他选择做个诚实的人。“尹蓁还上班？”

“上啊。”新颜想了想，既然是他主动提起，那么聊聊也没问题，她谨慎地说道，“我做了一件好事，我劝他考研去外地更好的学校。”看吧，她是一个胸怀大爱的人。

“他知道你本科是理大的？”商衍何其聪明。

“我跟他说了。”

商衍忍不住抓起烟盒，又投降般放下，终于看似平静地坦白，“他知道你和尹赫的事情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也等着她的审判，“我说的，对不起。”

新颜一瞬间大脑空白。她哦了一声，走到落地窗边，望着楼下枝叶茂密的桂花树。她听着商衍简略描述当时的情况，而她自己思维凝固。她当然思考过如果尹蓁知道了该怎么办。她设想了很多种场景，但唯独没料到竟然是商衍告发。然而她观察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那样愤怒，就好像小孩子在家玩很多次打针游戏后，真去医院打预防针时没那么害怕。她能体会到心底的难过惆怅与纠结挣扎，但尹蓁早晚都会知道的。她是犯下大错的人，与其担心自己，不如担心尹蓁，他该有多震惊多难过。相比之下，她的情绪问题实在微不足道。

她的长久沉默，在商衍看来堪比凌迟处死。他感觉到心脏仿佛被狠狠揉捏，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慢慢蔓延到四肢百骸。

“人果真不能太自私。”她突然抬头冲他一笑，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不符合她年龄的仿佛历经岁月沧桑的笑容，即便是当初她讲述自己因救人而欠下巨额债务时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笑容，而这一点更让他心碎。他为什么要冲动地回怼尹蓁？新颜喜欢就让她喜欢好了，他不愿意让她不开心。

“我不是说你有问题，是说我自己。”新颜继续说道，“我不应该把自己困在青春时未圆满的一场梦里，不光欺骗自己，还欺骗了别人。”而尹蓁，捧着一颗真诚的心，为什么要受这种苦楚呢？知道事实真相后，他一定会憎恨她。替身文学很让人上头，可现实生活里谁会想当一个替身？她开始剖析自己的错误。

“我想，我怀念的不只是当时的情感寄托，还有当时的自己。那时候，一切未来可期。”她自嘲般打趣，以掩饰眼里的水光，“你不懂，当时我还很漂亮。”

商衍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你现在更加漂亮。”

这句话一出来，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新颜没料到商衍会如此肯定如今的她，因此一时呆住。

而商衍则将她的惊呆理解成自己冒犯了。

“我要去机场了。”他挪开目光，故作逞强，“二十五号，离婚登记当天，我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