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铜代金的问题只在南市玲珑阁出现,而且只有最新的一批是这样,之前发售的首饰是正常制作的。而南市库房中的材料库里,金库参着黄铜,铜库参着劣铜,估计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量不太多。
陈意堇让其他掌柜回去,只剩陈掌柜站在一旁。
陈家书房无比的安静,几乎落针可闻。此次事件的大功臣小白猫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只乖乖地坐在书案后面的多宝阁上。
陈掌柜心中忐忑不安,南市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跟他一定脱不了干系,若是他平时再仔细些......着急道:“大娘子,小的回去就将库房的人开了。”
陈意堇:“陈掌柜有把握这次的事情是库房的人干的?其他进出库房的工匠也有机会不是吗?你还真能把工匠都开除了?”
陈掌柜沉默。
陈意堇:“况且工匠哪里有能耐弄过来这么多铜,甚至还有金漆伪装。”
陈掌柜道:“大娘子的意思是?”
陈意堇:“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不光是店中的内鬼,还有内鬼背后想要置陈家于死地的人,这才是重点。”
陈掌柜:“那我们该如何?”
陈意堇:“你先按兵不动,我晚些再和你说......”
离开了玲珑阁,陈意堇并没有回陈府,而是吩咐车夫换了一条路往五城兵马司的方向去了。
陈意堇握紧手中的令牌,心想这令牌不用白不用,若是顾大人能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能她自己也可以抓到内鬼,只是没办法做到釜底抽薪......
到了五城兵马司门口,陈意堇下马车走向大门,果不其然被侍卫拦下。陈意堇亮出令牌道:“麻烦通传,我找顾大人。”
侍卫接过令牌看了看是顾大人的令牌没错,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去顾大人的公房,到了门前,见武一在守着,便呈递令牌道:“武一大人,门口来了个小娘子,拿着大人的令牌说有急事见大人。”
武一接过令牌道:“在门口等着。”说罢转身进了屋里。
内室,桌子上摆着各地暗卫送回来的信件,这些信件大约半月到一月便会从大夏朝各地汇总到这里,主要说各地官差的表现以及地方有没有出现异动。由顾长渊先筛选一遍,再选择重要的事情,一同报告给皇上。
顾长渊此刻手中拿着几封从南方来的信,信上无一例外都在说连日降雨已致大片农田淹死,甚至发生了洪涝灾害,部分房屋被冲塌,失踪数人。
除了这些,顾长渊还在意的是一封来自江州的信。
江州同样位于南方,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江州暗卫还说了一件有关“吃人山”的事。一些害怕水位上升冲塌房屋的民众,自发地到山上避难,等雨停了再下山。而这些人上去之后就杳无音讯,谁也联系不到,若是有亲戚朋友放心不下上山找他们,人没找到不说,这些人也没了踪影......
顾长渊忽听到外面武一的声音:“大人,有位姑娘拿着令牌求见。”
顾长渊立刻知是陈大娘子来了,道:“带她去前堂。”
武一:“是。”
陈意堇跟着侍卫到了前堂,侍卫:“大人,人到了。”
顾长渊:“进。”
陈意堇提起裙摆跨进房门,入目便是站在窗边的顾长渊。陈意堇迅速上下打量顾长远,便收敛眉目,心道,不管这一身的气势,顾大人长得可真俊,身着兵马司官服,一身黑色劲装,看起来身高八尺还要多,古铜肤色,剑眉星目,比她在上一世的明星都要好看。
陈意堇低头行礼时,看到两人的衣摆。外面的天仍然下着雨,陈意堇行走间难免沾湿鞋袜打湿裙边,可顾长渊似乎不受影响,全身利落干净,没有一丝潮气。
陈意堇道:“唐突前来,还望顾大人恕罪。”
顾长渊听到陈意堇这样客气说话,眉毛微皱道:“无妨,何事?”
陈意堇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道:“请顾大人祝我捉拿内鬼,找到背后指使之人。”
顾长渊低垂眼眸,沉思片刻道:“可以。且不说偷换材料之事,单是这铜矿来源就值得细查。”
大夏朝的矿产归于朝廷所管,无人能私自开矿采矿,否则就是掉脑袋、诛九族的大罪。此事背后之人竟然可以获取铜矿,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都城......顾长渊心中瞬间有无数的猜想。
陈意堇听到顾长渊同意,面露喜色,低身福礼道:“谢顾大人帮忙,加上这次已经欠您两次人情了,都不知道怎么还。”
顾长渊仍是神色淡淡道:“不用还,你的事我一定会帮忙。”
这是陈意堇第二次听顾长渊这样说了,忍不住不解地问道:“顾大人为何会一次次帮我?”
顾长渊动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无事,你先回吧,今日晚些时候,我自会去玲珑阁。”
陈意堇见状,想了想道:“顾大人多次帮我,若是不能还以什么,我心中可是过意不去。不如我将玲珑阁所有顶级珠宝都打包给顾大人你看可好?”
顾长渊:“......”他要这么多首饰做什么。
陈意堇见顾长渊还是不语,道:“还是顾大人觉得少?不如我把玲珑阁的北市铺子给顾大人吧,伙计工钱我出,大人收利润。”
顾长渊仍是沉默。
这下轮到陈意堇头疼,她什么都没有只有钱,能给顾长渊最有价值的东西也只有钱财了。
顾长渊害怕陈意堇别再加码到把陈家给她,便实话实说道:“是因为你母亲。”
陈意堇吃惊:“我娘?”
顾长渊:“嗯。我与同伴初来京城时,居无定所,最后险些在冬月饿死。是白夫人路过见我们可怜,便把我们带到府上吃饱穿暖,还给我们指了条明路,去参军。若不是白夫人,可能现在我已经死了,或者因为忍不住饿去偷窃,而现在成为阶下囚。”
陈意堇震惊,没想到还有这种机缘,道:“所以为了报答我娘恩情,你才帮我?”
顾长渊:“嗯。所以我帮你,帮陈家都是应该的。”
*
三日后,第一批培训通过的人回来了,其中就有吴应。
吴应不敢不好好学,他必须要通过好回来时时看着这批材料他才安心。
可这些人刚到南市准备上工便听掌柜说一连数日下雨,把库房的房顶都砸烂了,加上店中无人,水就这样将库房淹了。金、银还好,就是那些铜被水一泡,全上了锈!
所以大家只能先做金银首饰,铜的搁置一边,等两天材料到了再做。
其他人纷纷应是,只有吴应听到消息后低下头挡住神情不让人看到,他的脸色白了又白,心中暗道不会这么巧吧,他刚运过来的东西。
晚上,吴应迫不得已又联系了陶掌柜一次,把情况都与他说了,而后道:“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陶掌柜:“应该不是,都城的雨下了十多天,很多房舍都被压垮了这是事实。这次你还是照之前那样做,其他的不用管。”
吴应一听心急:“那上次的钱和这次的钱分开算吧。”
陶掌柜心中呲笑,这个吴应去了一次赌坊便再也戒不掉了,给的银钱全部拿去赌了,面上却道:“分开算。”而后便走了。
吴应开心极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挣来的银子变着法的又回到人家兜里。
过了两日,玲珑阁的新材料到了,陈掌柜亲自监督着工人们搬运,没有出任何岔子。
陈掌柜心灰意冷,在这之前他还和大娘子提过或许是运输时工人以次充好,不是玲珑阁的人干的。现在看来,还是大娘子说的对,内鬼就在他身边。
第二夜,玲珑阁。
吴应鬼鬼祟祟地从角落探出一个脑袋,左右望望确定人都走完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那样子活像一个半夜偷食的老鼠。
吴应越过几道门,走向工坊后面的库房,拿出以前偷配来的钥匙将库房的门打开大敞着,随后走到工坊西面,这里与外巷仅仅一墙之隔。他悄摸地打开窗户为陶掌柜的人留一个通道,又躲回之前藏身的地方,准备第二天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浑然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