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门外梨树枝头雪白一片,女子帷帽上落着一朵梨花。
她脚步飞快,裙摆扫过地上还未来得及清扫的落花。
“如何?”素尘皱着眉头看着茶楼门口等候的伙计。
那伙计拦着她,往旁边躲着:“衙门的人在里头,掌柜让咱们去崔府寻您。”
他神色不安,不住地往里头看去,但又说不清楚里头究竟是什么情况。
说来说去,有用的消息也就只是几句罢了。考试结束后,等结果的书生们一同来茶楼畅谈,不知是说了些什么惹了祸事。
素尘抬手摸了摸腰间崔府的腰牌,确定了纱幔将自己面容完全遮住之后才让那伙计住了嘴,自己抬步进了茶楼。
果然情况有些紧急,木门被几位大理寺府吏守住,她将崔府腰牌一拿出来,他们便让她进去了。
里头紧张的气氛随着她进来的动静松动了些,无论是被压着的书生们还是安然坐在位上喝茶的大理寺少卿都看向她。
书生们还没动静时,这位年轻的官员便已经一眼扫到她腰间木牌,那双上挑的眉眼顿时带上几分笑意。
素尘走到他面前,叉手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上一礼。
对方待她一礼行完后才起身,仿佛才看见一般过来虚扶她:“姑娘无需多礼。”
他的手没碰到她,只是虚虚做个样子罢了。素尘仗着纱幔遮面,大方地垂眸瞧着他那支手一收回便摸上他腰间那佩剑,其中示威意味明显。
“姑娘!”掌柜的声音从账房处传来,脑袋从敞开的半窗挤出来,仿若看到救世主一般。
他虽被关在里头,但瞧着头发衣裳一点儿都没乱,这事儿恐怕不是冲着崔府来的。素尘收回目光,将头上帷帽摘下:“今日可是楼里犯了什么事,冲撞了少卿大人?”
那人分明早就认出了她,却一副第一见她似的。
她稳着笑意,等待着他的回复。
少卿邀她一同坐下饮茶,指着那边被捂住嘴挣扎的书生,语气苦恼:“本官也不是刻意为难茶楼,只是这群学子自进京之后就总是聚在楼里生事,我们本也只当他们少年热血,无知无畏。今日却聚众妄议朝政,更是对陛下有不敬之意。”
他抬手为素尘斟了一杯茶,看她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若只是学子们失言也就罢了,但若是背后有人煽动……那茶楼可不是就有嫌疑了?”
那双眼睛狡黠藏光,让人一眼看出他心思深沉。素尘直直地迎上他的眼神,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恐怕最好是立刻将此事与崔府摘离,否则后面怕要再生事。
这位大理寺少卿算不得籍籍无名,换句话来说,比起其他四品官员,他有点儿太出名了。甚至让“久居宅院”的素尘只知晓他闹出的那些动静,却记不清他的名字。
素尘只依稀记得他与户部尚书赵大人似是同乡,她声音沉稳:“金大人何必如此吓唬奴婢?咱们茶楼开门做生意,掌柜的每日抬头想着茶叶,低头又要顾着进账,又岂会沾染这等祸事呢。”
金少卿虽关着掌柜他们,但他看着态度不算强硬。掌柜投来的目光太过炽热,面前男人也带着笑意看她,素尘却不觉慌乱。
见这金大人不理会她的话,素尘不恼,反而面上又增了几分笑意,继续道:“烦请大人将我楼里众位放了吧。”
“就放了你们楼里伙计他们吗?”他摆出一副有商有量的模样。
“嗯。”
忽然,这人笑了出来。
他眉眼本就生的上挑,同林间狐狸一般狡黠。这一笑,穿着大理寺官服的人倒是平白生出几分妖气。
他指着那边模样狼狈的书生们,歪头眨眼:“我以为姑娘是来给这些书生求情的。”
被压在桌子上的那个书生听到这边的动静,奋力抬头看过来,但在与素尘对上眼后,亮起的眼睛又暗了。素尘自然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了,但她也不去深究这人被堵住的嘴巴又支支吾吾地说了些什么,只是淡然一笑:“素尘怎会如此不懂事?不过是茶楼既无错,自是希望大人高抬贵手,去捉拿真正的犯人。”
那书生听到她的话,自是愈发气愤。
他不认得这个奇怪的女人,只知道他们是一丘之貉。
金大人抬手,那压着书生的府吏手上使了劲,让他又被死死摁在桌上,好不狼狈。但却止不住他嘴里不住地呜呜喊着,只得将压在他脖子上的剑鞘往上一拉,吓得那书生终于住了嘴。
这边声音刚小,账房那边的声音传来。
堵在门口的府吏将门打开,里面的掌柜带着人颤颤巍巍地走出来,瞧着素尘时,泪水不住地打转。
“多谢大人。”素尘起身,与掌柜的一同向他行礼。
“不必,是在下带人叨扰茶楼了。”金大人也起身,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方才一直提着心与他周璇,如今素尘才注意到他右手护腕处绑着束袖,趁着黑色皮革,那红色的布条显得格外明艳。
他给手下一个眼色,便转身准备离开。
忽的他停下来,指着桌上的茶水,笑道:“对了,掌柜的,结下账。”
掌柜这会哪敢和他多说些什么,这活阎王一进茶楼便把他直接压进账房,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
蛮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