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看不下去，卢进鳞面色平静，开口说道：“殿下说笑了，进鳞年轻，尚不急着婚娶之事。”

这处坐席上，除了一旁伺候的婢女，只有她一个女子，高谈阔论这嫁娶一事，让这些老头面色都不甚好看。

李婉靠在椅子上笑，眯着的眼睛扫了他们一圈。

她来这里还能干嘛？当然是过来找茬的。

尤其是那个告她御状的崔明安……

素尘感觉那道锐利的目光停在了自己和自家公子身上。

果然，李婉出声：“席间还有谁……啊！崔大人可曾婚娶？”

“……”崔明安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可要快些定下来，本宫府里那许多芳心才能收的回来……”李婉声音天真，但她早已过了适婚年纪，这般腔调倒显出几分讽刺意味，“本宫从父皇那得了允，明年生辰时可以给年轻大人们配个婚。”

拿捏别人的婚嫁大事估计是真的有趣，李婉眼里的得意止不住。

崔明安起身，向她一笑：“在下婚事已经由祖母相看了，就不劳烦殿下了。”

被反驳了。李婉眨眨眼，不觉得委屈，面上笑意不减，本就不指望他理会自己，如今反而因为得了回答还有些惊喜：“崔老夫人眼光自是比本宫好的，本宫这想做媒的心情就暂且压一压。”

涂着丹蔻的指尖转着腰间坠着的帕子，便大发慈悲地把自己那讨人嫌的视线放到另一处。

虽说她不再开口，但今日坐在这和带来的那封圣旨，他们本来想做的那些事怕是放不开手脚了。

书生们和小姐们都坐在那处，气氛和谐热闹。

今日挣足风光的卢大人又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殿下和进鳞你们去那边吧，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不拘着你们了。”

许是心情尚好，他久未回京而积攒的父爱送了崔明安一些，揶揄道：“婚事虽有了安排，但崇拜鹤珍公子可不止是姑娘们，那些贡士们脖子都要伸过来了。”

素尘看着面前的公子听着他的话，虽看不见面容，但动作间不甚在意的乏味几乎要溢出来了。

她跟着主子们去了众位“年轻人”的地方，躲过几个混进来的富商夫人的问好，顺利垂着头与崔明锦汇合。

大家肉眼可见地兴奋紧张起来，有的是因为李婉这个传说中才出现的公主，更多的是因为崔明安这个未来去国子监指教他们的老师。

他额角还戴着抹额，身上的矜贵气与那些个寒门学子平日里见到的卢进鳞不同，面上的笑容明亮，却不见丝毫温度，光是坐在这里，便与他们拉开了一层无法跨越的障壁。

他身后的女子也不算无名，只是在这个场合里，受人瞩目的终究不会是她。

不过是主子家高贵了些，在这里的人那一个不是前程似锦或家世斐然。

在郑小姐过来与崔明安低声聊天时，素尘借着去车上给他拿束袖的由头便从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里撤了出去。

在离园子最后一步时，她回头看了眼人群处。

矜贵公子靠于椅子上，侧头听身旁挥扇的少女说些什么，偶尔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笑意。

光是那扇子上用来点缀的几颗珠子，便让素尘不敢多看。

视线从那几乎可以把她买下来的宝珠上移开，她提着裙子迈过门槛，匆匆向府门走去。

取了束袖，素尘却不急着回去。

躲过几个端着茶水路过的卢府婢女，素尘靠着墙角。

还没等她数过五个数，果然从拐角处走来一个极其秀丽的女子。

无需看她的模样，光是满身招摇的打扮就看得出是公主府的人。

“素尘姑娘。”来人声音温柔，语气里却没什么感情，看来只是替自己主子带话的。

素尘笑着应了声。

她就是今日在旁侍奉李婉的婢女，之前她与自己没什么交集，为了在这里见面，她不知是借了什么借口。

“殿下让奴婢问问您的想法。”

“素尘惶恐……”素尘心里活络，眼珠子转了一圈，“殿下的意思我不懂。”

说着，她右手下意识护在自己左襟处。

看着她的动作，殿下身边这位婢女便了然了。

女子将手中准备好的纸条塞到她手里，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下巴抬高：“既然姑娘不愿懂殿下的意思，也不强求。不过殿下说您有知情地权利，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看见什么。”

转身，她快步离开，裙摆却只是微微摆动。

素尘靠在墙上，头疼地捏着手里的纸条，不远处宴中热闹和气的声音还隐隐传来，抬头看着无云无风的天，眼皮难得耸了下来，露出几分疲态。

“……”

有洒扫的婢女过来，她们说笑着抬头，只看见崔府的素尘姑娘站在那，正笑着向她们点头问好。

擦肩而过，素尘姑娘姿态端庄，身上还若有若无带着主子身上才沾染的名贵熏香味。

“……”女孩们红着脸，悄悄回头看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