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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特么睡!睡不死你!醒了!”
巡逻队一巴掌把看管工坊的匪徒扇醒了。
他不客气地询问:“刚刚有人出去没?”
看管的在梦中正在大战周公呢,被打得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闻言敢怒又不敢言:“没,没人出去。”
他是最底层没什么用的那种小喽啰,平日里也就在这些泥腿子工匠面前耀武扬威,根本不敢与真正有实力的巡逻队叫板。哪怕此刻他心里非常想一个巴掌甩回去。
“真没有?”巡逻队怀疑地看着他。
看管的拿出视死如归的眼神,别的他不会,装忠心他最在行:“绝对没有!小人怎敢欺瞒大人呢,给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够的啊!”
“嘿,谅你也不敢。”巡逻队啐了一口,但还是得例行公事,“我们进来看看。”
他说罢也不待人通知,径直地就走进了工坊。
“停一下!”
这声音洪亮如钟,瞬间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巡逻的匪徒双眼如探照灯般在每一个小工脸上逡巡,他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你们今天有人出去过没?”
鸦雀无声。
没人愿意当第一个回话的出头鸟。
“都不说话是吧?”巡卫龇牙一笑,“难道要我一个个来问吗?”
他威胁恐吓的意味太过明显,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回话。
“这……我不知道。”
“我也是,我刚刚一直在这里干活。”
巡卫并不意外:“实话跟你们说吧,今天寨子里发现了窃贼,偷了我们大当家的珠宝。你们要是知情不报,抓到了和那小贼一个结局!但若是举报有功,就有赏赐!”
听闻知情不报这么严重,工人们都有些害怕,但他们确实不清楚。完成每天的任务量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心思分心去看别人做了什么。何况地下工坊的那道暗门在火炉冶炼的时候是一直开着的,会有烟气传至上方。偶尔有人出去方便,这种事情说不清的。
没有正常人想率先损害自己所处的利益集体。
蠢人除外。
“我看见他们出去了!”一个满是恶意的声音大声吵嚷起来,他指着池熙恒和另外两名工匠:“今天,这三个人出去了!”
池熙恒哼笑一声,他刚刚听到什么“举报有功”的说辞就猜到有人要指他。毕竟大白天同处一屋,即使尽量降低存在感,也很难完全隐蔽身形。
于是他立刻惊慌失色,一脸难以置信又无比真挚地望向巡卫:“小人只是去方便了啊!这,毕竟人有三急,说出来恐污了大人的耳……绝对没有偷大当家的东西!苍天可鉴啊大人!”
活脱脱一个没什么城府急于自辨的无知小伙。
看得一旁的陈松和齐曜嘴角齐齐抽了抽。
其他两人也纷纷效仿解释起了自己的去向,还顺便攻击了举报那人,质问他为什么工作期间却对门口的动静记得那么清楚?那道他才是一直留心想偷溜出去的那个贼人?还是工作偷懒不专心?
气得那人也大骂起来,一时间室内充满了大声吵闹的气息。
巡卫皱眉呵斥:“都给我闭嘴!”
他早料到这群贪生怕死的蠢货会是这个模样,但被点出来的三人看上去都没什么大问题,衣服也没有沾上草叶泥土的,莫非之前那动静真的是猫?
总之这么一通下去,基本排除了这些小工的嫌疑;除了跳脚的站出来举报,也没有其他可追查的线索了。
既然没有明显的问题,他也没耐心看他们继续吵下去,勒令看管的好好看着这群人。
“再有下次偷懒被发现,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之后,巡卫就走了,他们还有其他地方要去查。
“好好好,大人慢走。”看管的一边点头哈腰地答应,一边在巡逻队走了很久之后吐了一口唾沫。
举报的那人却非常不忿:“该死的!”
他本来想借此机会攀附上这些巡卫,谁料对方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现在反倒落得一个人憎狗厌的地位。
被他咬住的两人纷纷对他怒目而视,一副“别让我抓到”的模样,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陈松则凑过来问池熙恒:“怎么回事?这么兴师动众的。”
池熙恒就把自己之前的经历说了,多亏他在回来的路上就检查衣装掸去尘土,但他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觉得吴家那批货在隔壁山的概率更大。”
萧隐说自己只见到过一次吴佩桃,她极有可能平日不在山寨里;而且那间院落,虽然他只稍微看了一眼,却觉得更像住人的地方。
齐曜脑洞大开:“这不会就是萧隐说的,那个大当家囚禁人的地方吧?”
池熙恒:“……不至于吧。”
陈松若有所思:“隔壁山倒是不了解,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晚去看看。”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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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一片险象环生,梁同玉那边却是岁月静好。
通过昨晚的夜话,她已经了解了整个山寨的构成。阿紫当然不会直白地跟她说,但她旁敲侧击间,甚至连“鬼头刀”祁错的身世来历都了解了。
祁错原本是某个镇上衙门的武官,路见不平帮助了一对正在被欺辱的年迈夫妇,就因此得罪了权贵家的纨绔二代。他为人冷酷没有后台,此后一路被削官暗害,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之后彻底叛逃。
不周山最初只是“细竹竿”曲蝮带领的一个小小山寨,曲蝮虽有才智,却终究是使暗器、擅商贾之流,山匪还得看真刀实枪的硬实力。于是和祁错不打不相识之后,曲蝮果断判断由有官府治理基础的祁错来带领他们,山寨才能走得更远。
退位让贤后,祁错倒也确实如他所料,打着“招揽冤屈义士”的名头吸引了不少人。不过这些人大多经历过崩溃与绝望,心态其实已经失衡;又兼之山匪似乎本身就该是残暴肆虐的,所以他们大多杀人不眨眼——倒是组成了一支彪悍的队伍。
官府不是没有派人来围剿过他们,不过都以失败告终。久而久之,便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周山也因此越来越势大,甚至发展到可以和官府权贵合作。
阿紫始终放不下心中感情的原因,也是认为祁错的初衷并不是坏的。
“而且他对我很好……我……”阿紫流露出伤感的脆弱。
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呢?这会影响到一个人对于对方的判断吗?
梁同玉不知道。但她大概有些明白了。
祁错显然在千万人眼里都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可在阿紫眼中却是一个爱她并对她很好、有善心的好人。
“你也觉得我该跟他分开吗?”昨晚谈话的最后,阿紫这样问梁同玉。
“唔。”或许一晚上的谈话都出于试探情报的目的,但唯有这一句是梁同玉不掺杂利用的真挚回复,“其实你一直没有离开他,也是心中有答案了吧。”
“与其一直在纠结,不如享受当下吧。”梁同玉认为每个人做出的选择都有一定的道理,旁人没有权利干涉或置喙,“虽然我可能有别的建议,不过我的建议一点儿也不重要。”
“是吗……”阿紫怔怔地,“是啊……”
金巧一言难尽地看着梁同玉:“我本来以为你会劝劝她,怎么你还给鼓励上了。”
“能劝得动的话,你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梁同玉冲她眨眨眼,呈“大”字型躺在塌上,“感情太复杂了,我也不懂。”
“罢了罢了。”金巧也摊饼似的倒在塌上,“早点睡吧,眼不见你们心不烦。”
于是他们就安然度过了一整个夜晚。
第二日天明的时候,门外如约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