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的变化让两人一时间都不太能适应,当天短暂的拥抱后都沉默着回了宿舍。
颜蓝青从没让自己的情绪如此失控过,以至于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了,回宿舍叶竹好像盘问了他一大串,又调侃了他一大串,他无心理会。
一个人睡在床上把手机里为数不多的颜焱的照片全部看了个遍。
颜焱也没有好到哪去,事情的这个走向是他曾经幻想过的,可是具象到这种程度对他来说有点超过了。
现在的宿舍对他来说比外面的雪地还冷,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去,绕到了学校食堂,找了个有插头的座位坐下给关机的手机充上电打开,给胡肃清打了电话。
“我这下雪了,很漂亮。”这是颜焱说的第一句话。
胡肃清有点莫名其妙,捏着嗓子有些做作的说:“我是胡哥,你打错人了小帅哥。”
“去你的,我还彭晏呢。跟你说话就不能好听。”颜焱正了正嗓子,手把桌子上的包捏来捏去,“我有正事说的。”
胡肃清没吱声,应该是默认自己在听。
“我和颜蓝青在一起了。”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食堂这个点没有什么人,冷冷的空气混着安静的氛围,压的颜焱浑身不痛快。
“我聋了?”颜焱说。
“不是,你真有本事。”胡肃清声音听起来很正经,“我一直以为你胡说的,你来真的啊。那你接下来,准备什么时候下一步。”
颜焱一愣,“什么下一步?”
“你问我啊?你的计划啊,告诉他爸妈去,你们俩兄弟搞同性恋。你初中就和我说的复仇计划。”
突然的天旋地转,嗡鸣声在周围四处打转,颜焱深处的一段记忆像陨石从天而降砸到他脑子里,迫使他回忆起一些东西。
脑子里还在走马灯,胡肃清声音不咸不淡的响起,“你还真是个人物,我那会真以为你乱说的,这种事我们懂个屁啊,没想到你十年磨一剑。行了,我还老用这个事调侃你,哥们和你道歉。”
“那你怎么办啊,你现在还靠着他家生活呢,你这么一弄,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我。”颜焱顿了顿,“等我爸回来我再说。”
“对对对,你爸,也快了吧,明年?”
颜焱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他不知道胡肃清有没有听到,他也不太在意,直接挂断了电话。
清冷的食堂突然变得好热,应该是不通风的原因。
颜焱背上包,走了出去,雪有些停了,稀稀拉拉的掉下来一些。
大路上撒了融雪剂,雪融化开被鞋踩成一滩滩的黑水,颜焱把他们都绕开。
如果说颜蓝青能沉默着回去是因为沉稳的性格,颜焱则是因为这块一直被他扔到天边的大石头。
当年吕锦走的时候,除了痛骂了颜正家和他,她最后还骂了颜正义。
画面又浮现眼前,吕锦从斜挎包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堆纸,像是一份份的文件被强硬的塞进她的包里,现在又被拽出来。这些纸被甩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声音,和当下的形势并不搭配。吕锦因为一直大声吼叫,声音已经沙哑,“一家子哪里有好人?你喜欢你哥,喜欢你大伯,他们就是好人?真他妈都是命,要我说就这个颜正义最该死!”
吕锦又在颜焱的脑子里吵了一通,直到她转身,他看到自己哭喊着抱住了她的腿拼命的喊他妈妈,这段记忆才终于被他强行掐断。
手心出了汗,应该是刚才拳头攥的太紧,他把手放开。
七岁的他不知道吕锦为什么要如此咒骂,就是到十岁他也没明白,但是那些纸他一直收着,每一张都被他缕平了压在书架的最下面。
直到初二那年,这些被他看过几百遍的东西,终于在他脑海里通了。
他爸是被颜正义举报,才会去坐牢的。
等脑子接受这个信息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可控的,疯了一样的冲出了教室,在厕所冲拖把的地方一遍遍的用自来水冲着头。
这么多年,颜正家在警车上的神态,吕锦离去的宣泄,那么多记忆的片段,在每个日日夜夜雷打不动的攻击着自己,而自己居然用了这么多年才知道真相。
早些年颜正家为了赚钱,路子不正,干的是放贷的事。
那会法律体系没有完善,这个领域挣的钱又快又多,只是其中要用到的手段并不正当。
后来制度完善,这行越来越难干,颜正家本金也攒着不少弃暗投明去做起了生意,只是不巧,后来又开始要扫除黑恶势力,颜正家曾经那一档子事就属于黑恶势力了。
太久以前的事本不该被追溯出来,结果颜正义几纸状书告了又告,最后终于把他送了进去。
扫黑除恶劲头之大,一旦判为黑,定刑起步十年。
这些信,资料,证据,颜焱看了多少遍他早就不记得。
现在,他要怎么接受?
像亲爸亲妈一样照顾自己这么多年的伯父伯母,自己那么喜欢的哥哥。